同床

    禅院直哉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只被绷带完美包扎住的手,耳边响起的是十六夜爱子在浴室洗澡时的水声,声音并不大而是隐隐地传来,再一滴一滴地流入他心脏上的纹理,像是将要把他填满一般,让他的呼吸都为此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手掌心并不疼痛,对于这种小伤他也早就习惯了,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禅院直哉盯着白色的纱布开始出神。

    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他深知着自己身体的极限,比起禅院家的其他咒术师来说,他是最害怕疼痛的那个了,又脆弱又矫情,其实一点伤痛就会让他的眼眶湿润起来,每当在战斗之中他踉跄地摔在地上,每次被诅咒击中腹部和脑袋,他身上的每一处淤青,流下来的每一滴血液,都是会让他感受到疼痛难耐的,若不是碍于他与常人不同的傲人身份,他的牢sao定会不止,甚至会为抽抽哒哒地为此滴下生理性的泪水。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曾经让他难耐的疼痛变得麻木起来了?他享受着自己优于常人的强大力量,但却又时时刻刻渴望着别人对他柔软之处的安慰,就像是一只警惕的野猫,弓着腰哈着气想要攻击的同时又想露出隐秘的肚子让别人抚摸,一个可怜的矛盾集合体,在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之中相信了自己的坚强,不断地忍耐身体上的疼痛,迸发而出的感情也总是被极力掩饰过的恶劣与愤怒。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最后的最后他不是还败给了几个不痛不痒的玻璃渣吗……

    为什么会这样,眼睛里甚至都模糊成一片了,那热乎乎的东西是泪水吗?怎么又流泪了呢?他原来不是这样的啊……为什么只要在爱子的身边他的泪腺就像进化了一般的敏感呢?什么样子的脆弱与不堪都暴露在她的面前,简直就像一个被剥开的洋葱一般,失去了那刺鼻的外壳之后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十六夜爱子,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还在疼吗?”

    十六夜爱子的声音突然传来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禅院直哉吓了一跳。

    女人刚洗完澡,身上只裹着一件浴巾就出来了,乌黑的发尾上还在滴水,瓷白的皮肤被热气蒸得露出隐隐的红润,修长的双腿裸在外面,上面顺畅的肌rou线条让她显得格外性感,即使隔着一定的距离,禅院直哉依旧顺着女人身上的热气闻到了那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那并不是他喜欢的气味,酸甜之中带着一点苦涩,却是和他此时的过于混乱的心情是极其相称的。

    大到似乎可以听到回音的房间内只点上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这让禅院直哉一微微低下脑袋,就能将他的上半边脸蛋儿藏匿在刘海的暗处之下,他琥珀色的瞳孔里还浸着泪,目光透过金色发梢处的缝隙粘在了十六夜爱子的身上。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想说,最后只能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地等着十六夜爱子的发声。

    女人拿起一包新的骆驼牌香烟,火机的微光在昏暗之中燃气又迅速熄灭,那股禅院直哉熟悉的尼古丁味再次传来,Omega细细嗅着,又在那味道之中试图挖掘Alpha梅子清酒味的信息素。

    “怎么了?都疼哭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这话禅院直哉哭得更加厉害了,一抽一抽的,声音哽咽着不说话,像是要把全身上下的水滴都给挤干一般,湿热的泪珠顺着脸颊的弧度滴到床单之上,没有受伤的手指却在此时死死地抓紧了穿单,先前好不容易养好的指甲又是要被他劈断了。

    他又开始拼命地擦眼泪了,把那狐狸眼揉成核桃,红肿得有些诱人,看得女人叹了一口气。

    “他的名字叫做十六夜八目。”十六夜爱子一边抽着香烟一边懒散地倚靠在床边。

    “十六夜,和我是一个姓,你在担心些什么?“

    禅院直哉恍惚了几秒种后,才反应以来她话里的含义。小少爷扭过头来对上十六夜爱子的视线,心里是打着鼓的,表面上却装得一副冷静的模样,他静静地望着女人,仔细斟酌着她脸上的每条表情,像是在审查她话里的真实性。

    “十六夜八目?”他的声音还沙哑着,听上去倒是有一种破碎的美感,“他是谁,你们是情人吗?”

    家族内部的通婚在禅院家并不罕见,封建的习俗在他们家总是被完好的遗留下来,那些又侧室生下来的Omega除了联姻之外就是送给家族内有权有势的Alpha作为消遣,在他遇到十六夜爱子之前,本身也说好了将他那两个庶妹嫁与他来做侧室,他那顽固不化的思想理所应当的认为十六夜家也会有如此传统,毕竟这种扭曲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习以为常了。

    十六夜爱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禅院家那些恶劣的传统。

    “我可没有近亲通婚的爱好,和十六夜八目只不过是普通关系罢了。”

    Omega似乎还在思考女人的话,直勾勾地又开始问了起来。

    “什么叫普通关系——”

    他看着十六夜爱子此时抽得那支香烟,他知道她向来只抽这一个牌子的香烟的,红白配色的盒子上画着的是一个金色的骆驼,气味是比十六夜八目递给她的那支香烟要冲得多,既然喜欢刺鼻的焦油味为什么又要去接受那支不同牌子的香烟呢?那么亲密的动作又怎么能说是普通关系呢?

    “可以睡在一起的普通关系?”禅院直哉怨念地囔囔道。

    十六夜爱子掐灭了香烟,轻笑着走到了床边。

    “我对他可没有兴趣。”她说得是实话,那样聪明的家伙还需要她去费着心思去拿捏,“毕竟现在我只对你感兴趣哦。”

    她轻挑地说着,不顾禅院直哉那别扭的表情,自然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侧躺在了男人旁边。

    女人用手肘撑着下巴,赤裸裸的视线完全粘在了坐着的Omega身上,男人飘渺着的眼神不经意间扫在了十六夜爱子的身上,Alpha光润带着浅笑的脸美丽动人,让他不禁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哦——我可不需要你对我感兴趣。”

    但他并没有阻止十六夜爱子的亲密举动,反而任由女人的手指轻轻勾上他的大腿内侧,他此时还穿着那件Alpha送给他的和服,但似乎隔着厚厚的布料,他依旧可以感受到女人指尖不似常人的冰凉体温,触摸挑拨之处瞬间燃烧起来,带动他整个身体变得无力柔软。

    今天也是要做吗……?

    禅院直哉在心里暗暗地问着这个问题,刚刚的愤怒不悦以及委屈在此时转换成了丝丝情欲,甚至还隐隐地期待起Alpha的触碰,大腿根部的软rou酥麻难耐,但他又顾着脸面不愿说出自己体内的燥热,只能死死地抓紧床单,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不堪的声音。

    “嗯,没事。”十六夜爱子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工作,“我对你感兴趣就足够了。”

    可她并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了,反而转过身去熄灭那盏唯一的床头灯,然后自顾自地闭上眼睛躺了下去,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禅院直哉此时已经微微硬起的性器和瞬间浓郁的玫瑰蜜糖味信息素,自然地睡在了Omega的身侧。

    小少爷愣愣地看着她,思绪凝成了一条线,他的话还没问完,心里头还发着闷,身上刚被挑起的情欲又瞬间被浇灭,十六夜爱子不仅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还在这儿戏弄他拿他来寻开心,明明每天都在他耳边唠叨着什么“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这样的瞎话,可真到了他委屈的时候,她却又表现出那样一副完全不在意的表情,太不公平了,他在心里成天都在念叨着她,而对方却把他当成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

    “你这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十六夜爱子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打断了禅院直哉混乱的思绪,“我说了没什么就是没什么,没必要欺骗你吧。”

    本就不算安慰的话让此时敏感的Omega胸口更加郁闷了。

    “你这家伙好好说话很难吗?”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躺在旁边的十六夜爱子,然后赌气似的翻身躺下,一把拽着被子蒙在了自己头上,最后故意地挪了挪身子,把床上的一大半儿被子裹在了自己身下。

    “你不能这么对我……”那本就带着沉沉鼻音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闷闷传来,“总之,你不能总是这样……”

    其实他根本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了,一切都是顺着他骨髓里的本能,一股脑儿地想把那些心思都抖露出来,明明他穿着厚重的和服裹在被子里面,却总感觉自己是赤裸着身子,像是被剥开蝉丝的还未发育完全的茧蛹,所有的丑陋与不堪全部暴露在十六夜爱子的视线之下,他总以为自己是那只美丽的蝴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是任何平凡都达不到的高度,可如今,他甚至都止不住自己的泪,在哭什么呢?是对自己的改变感到不值和愤怒,还是因为事情的发展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或者只是因为十六夜爱子呢?

    只是因为她的话……只是因为她的话……他是不是离不开十六夜爱子了。

    “你想把自己闷死嘛?”女人将蒙在他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禅院直哉那幅涨红了的脸蛋儿,她借着柔和的月光细细端量的起来,看他那因为些许紧张而不敢与她对视微微下垂的眼尾,一张一合地呼吸着的rou唇,不断吞咽着的小小喉结,这个家伙,不会再想一些情爱上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你这人真是奇怪。”十六夜爱子说着,“明明是你自己总是摆出那幅骄横跋扈的模样,却总说是我对你态度的问题。”

    她扬起眉毛,用手去掰禅院直哉的下巴,强迫那美丽的狐狸眼睛与自己对视。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吧,嗯?”

    声音之中带着诱惑,即使没有没有点破明说,但禅院直哉还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那话里的含义。

    他记得清楚,深深印刻在了大脑深处,像是警告又像是魔咒,日复一日地在他的灵魂里打着转,看似不起眼的那句话却时时刻刻不再指引着她下意识的举动。

    只要你听话,只要你乖一点……

    看见Omega那幅模样,十六夜爱子就知道他此时心里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的话了,女人轻笑着送来了掐着他下巴的手掌,男人的皮肤真是嫩得过分,轻轻一捏就能在那上面留下红色的痕迹。

    Omega一从女人的手掌之中挣脱出来的禅院直哉就涨红着脸,夹起大腿根侧翻了过去,爱子靠得实在是太近了,温热的呼吸似乎要拍湿他的睫毛,鼻子一动,Alpha的信息素就顺着鼻腔钻入他炽热的体内,热流顺着血管一并涌向小腹,最后在性器之处郁结开来,他那里早就支起了帐篷,现在更是想要费尽心思不想让女人看到他莫名其妙的情动。

    见十六夜爱子侧躺回了旁边,他立刻又把被子拉上盖在身上,只露出上半边的脑袋和羞红了的耳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努力平复着身体上的躁动。

    “你就打算穿着和服睡了?”女人轻笑着问道。

    禅院直哉的嘴巴还藏在被子底下,变扭的发出一句嗯哼的声音,若是让十六夜爱子看见自己此时的蠢样,她更是会用一切办法来嘲笑自己了。

    十六夜爱子也没有再回话,空荡荡的房间瞬间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彼时纽约晚春的风吹得是比日本要猛些的,似乎又夹着蒙蒙的细雨,从空中飘落下来,像是连绵不断的丝绸,但拍打在落地窗上又发出哒哒的声响,细雨滴着滴着就流进了禅院直哉心里,用眷恋的温情将那里填满,雨滴的声音逐渐和他砰砰的心跳声重合,呼吸里满是梅子味,和服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因此变得躁动,他的身体沉沦了下去,但意识在此时却变得如此清晰,他能清楚地听见躺在自己身边的十六夜爱子呼吸的声音,淡淡的,和她这个人一样,若不是仔细去听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他不想让她消失,她在他的身边,或许会更好一些。

    他不知道女人睡没睡,稍微往爱子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爱子…”禅院直哉小声嘟囔了一句,倒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躺在身边的人翻了个身,一手搂上了男人精壮的腰间,女人的脑袋拱在了他的肩窝之上,细发扫在他敏感的耳垂之上,引起毛茸茸的酥麻感,温热的呼吸吹在后劲处的性腺之上,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住了,却没有想要去逃离这个拥抱。

    “嗯……怎么了?”慵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十六夜爱子的手指在禅院直哉肚脐之上画着圈,麻麻的,勾起情欲的火焰,修长的大腿缠在了他的下半身上,冰凉的脚趾抵在他柔软的脚心之上,坏心思地蹭了蹭,一股酥痒的热流瞬间从脚底传来。

    禅院直哉是有些尴尬的,他只想确定十六夜爱子的存在却没有想好与她聊些什么,墨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了话。

    “……嗯……明天去买衣服吗?”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炽热的吐息拂过他的耳廓,嚷男人不自禁地往十六夜爱子的怀里缩了缩。

    “去吧,怎么了,着急了?”

    她伸手轻轻地解开了男人腰间系着的和服襟带,宽大的和服瞬间散落开来,让Alpha轻易地就抚摸上了他炽热的肌肤。

    那冰凉的手指可不算老实,没触碰一下都让禅院直哉的全身像是触了电一般的颤栗,在小腹上摸索完后又向下探入到Omega的下体,内裤的前端已经沾上了黏腻的体液,他微微勃起的下体被女人握在了手里撸动,秘密被发现的罪恶之感让他感觉自己在对自己的高傲不断亵渎。

    “……啊……爱子,明天,跟我一起吗……”

    他的脑袋模糊成了一片,根本不清楚了自己此时话里的含义,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幼犬一样哼哼唧唧,放任着自己的沉沦,情动之处,他扭过头来,仰起脖颈想要得到女人的亲吻,吸允细细麻麻地落在他敏感的锁骨之上,最终留下了隐隐的殷红。

    “这么想让我陪你?

    等他在反应过来之时大腿被女人掰开,架在了双肩之上,身上原本厚重的和服被脱得干净,性感之中带着rou欲的身体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情欲占据了Omega的理智,让他迷失在了茫茫深海之中,身上的肌rou已经完全柔软下来,双臂却紧紧地抱着女人结实的臂膀,他全身的皮肤都透着红润,像一个乖巧的熟烂番茄一般等待着十六夜爱子的进入。

    “……嗯……想……爱子…”

    在纽约的第一个夜晚,禅院直哉就在高潮之中失去了意识,泪水宛如一滩春雨,湿透了洁白的床单,他一遍又一遍地呻吟着十六夜爱子的名字,只为确认对方存在的真实性,女人的每一句回答,亲吻的每一处角落,流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她在男人灵魂深处烙下的印记,接着袭来的便是带着些许期待的梦境,明天是他和他的Alpha的一天,这个想法让他有一种被填满的缠绵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