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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荒走了以后须佐之男才终于有空开始打理起自己来。

    店里只有一间澡堂,他必须赶在jiejie们到来前先去沐浴才行。澡堂内水汽氤氲,须佐之男寻了一处开始清洗身子,身上的鞭伤已经结痂,长出了新rou,不会再碰到水就疼,但是须佐之男腰间的指痕和身上的吻痕却还是让他赶紧弯下腰抱住了自己。

    昨夜荒赐予他的美梦实在让人动心,如今仅仅只是回忆起来,便会让人身体发热,须佐之男泡入池中,环抱着长腿试图用水温让自己转移些注意力,可是手腕上的青痕和吻痕又让他慌张闭上了眼。

    便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须佐之男还是觉得有些飘飘然的,不敢相信荒竟然对他有意,他与那样完美的大人竟是相爱着的。

    床榻之间的辗转缠绵,耳边的温声细语,以及对方的怀抱和温度………须佐之男发现自己似乎变得无时无刻都在想念荒,他们明明才分开不过一刻钟,可是他又想见对方了。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和对待客人们时的心情完全不同……

    “素素!”

    澡堂的门被突然的推开,须佐之男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jiejie们成群结队的涌了进来,她们提着衣摆气势汹汹地径直来到了须佐之男面前,拉着人的手便将其从水里拉扯了出来,须佐之男甚至来不及去拿衣物遮挡住身子,就被jiejie们看了个光。

    “你看!我就说吧!”其中瞧来岁数最大的一个姑娘说话声最大,不管不顾地抓过须佐之男把他还未来得及遮挡的身子展现给其他的姐妹们看,“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是挨了打?!”

    “哎呀呀,还真的是呀……那我这些药可用不上了……”另一个看起来温和些的jiejie说完就抱着药箱子出门去了。

    “素素!你告诉jiejie们你昨晚真的没有挨打吗……那位大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好让人害怕……”另一位jiejie走上前来,还是为须佐之男好好检查了一遍身子。

    “jiejie们!我真的没事,月读大人他……他没有伤害我……”须佐之男赶忙想去抓过放在一边的衣物去遮挡住身子,毕竟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身为游女的女孩子们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往日里,须佐之男总是会帮jiejie们接下一些难缠的客人,一来二去身上便是受伤不断,每每到了晨间姑娘们最担心的都是一瘸一拐从屋内走出的须佐之男,争先恐后地帮人上药包扎。但今日终于有所不同,她们的弟弟今日健康无恙,除了看着有些疲惫以外,应当真的如他所说,那位大人未对须佐之男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只是这身上的痕迹……

    早已在风月场所出入惯了的姑娘们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明白着,便嬉笑打闹着离开了。须佐之男对他的这些jiejie们实在没办法,只是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而最为关心照顾他的jiejie却站在一旁,等大家都离开了,才缓缓走上前来。

    “月读大人真的没有……”女子拉过须佐之男的手臂,上面除了一些陈旧的疤痕,的确没有再添新伤。

    “真的没有,jiejie,你放心吧。”看着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好好检查了一遍的jiejie,须佐之男更是说不清楚了。

    女子认真检查一遍后,确定须佐之男真的没有受任何的伤,才激动地拉过了他的手。

    “太好了……昨天我以为,月读大人定然要发好大的火,真的是太好了……”女子的双眸中雾气弥漫,也不知是因为这澡堂之中的水汽还是她真的在为须佐之男感到幸运,握着对方的手止不住点着头,“我没有看错人……!素素,你好好和月读大人说一下好不好?说你想和他走,让他带你离开这儿。如果是月读大人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听你说的……”

    “……先别说这个了jiejie!这儿是澡堂,我……你先出去好不好……”

    忽然被提及荒的话题,须佐之男正愁着自己满脑子都是对方该如何是好,jiejie还反倒来添油加醋,须佐之男只能抓着衣物堪堪遮挡住一些身子,掰着人肩膀将人半推半就地送了出去,女子在须佐之男关上门前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让须佐之男考虑一下。

    澡堂再次恢复了安静,唯有水滴落入澡堂之中的声音,有水珠从须佐之男额前的碎发上滴落,砸在脚边的石板之上。

    和荒离开这里……

    须佐之男抬手去揉了揉自己脖颈间昨晚荒留下的吻痕,知晓这种事并非是可以由自己来选择的,但是如果是和荒走的话……

    须佐之男沐浴完刚换好了衣物,正在收拾屋子,便听见楼下有女孩子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须佐之男诧异地从窗台冒出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御馔津。

    “您怎么来了?”须佐之男来到店门口,看见御馔津不知在何时早已捧着一方锦盒站在楼下等他了,对方脸上笑盈盈的,很是高兴的样子。

    “是月读大人让我来的,给,”御馔津递出手中的锦盒,须佐之男大概已经猜出了里面是什么,“这是,最后一个了。”

    须佐之男接过盒子打开来,不出意外依旧是荒每日让人送来的礼物,但是唯独今日有一些不同,平日里荒送来的都是些精致美丽的饰物,但此时锦盒之中躺着的簪子却格外的粗了些,甚至连造型都宛如一把锋利的长剑一般,剑身如雷般曲折,剑柄之上嵌着金色的雷光,通体又以黄金打造实在耀眼了些。

    须佐之男从未见过这般样式的发簪,不由地看愣住了,荒的身份似乎不一般,能得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实属正常,但是这模样的倒真是少见……

    “您说的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但是更让人在意是御馔津交于他锦盒时的那句话,须佐之男关上盒子问着对方。

    “你明天就知晓啦。”说着御馔津还咯咯咯地笑了,她大抵也是知晓荒要做什么的,却非要在须佐之男面前卖这个关子,好看看面前这个温顺的人儿会有什么有趣的表情。

    “那真是麻烦您了,特意为我跑一趟,往日里都是荒……啊不,月读大人派人送来。”

    须佐之男为自己忽然说漏了嘴慌慌张张想要掩饰,可御馔津越发嚣张的笑容下须佐之男也猜想着对方大概一早便知晓了荒和他的关系,再做掩饰也无用。

    本想邀请着御馔津进去坐一会儿,但此处是吉原,一般人家的小姑娘来这里本就不大好,须佐之男更是不敢带着御馔津随意进店里去,只得和人站在门口寒暄几句。但没多久,另一名女子从一旁华丽的马车之上走了下来,两人的视线都被对方吸引而去,而刚好对方也朝着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来人该是有些岁数了,四十出头的样子却保养得很好,须佐之男在吉原之中看惯了这样的女子,但是她身上却有着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气质,和荒很像。

    “请问是须佐之男大人吗?”女子开了口询问,仪态端庄,身上的衣物布料和能够乘坐马车的身份都彰显着她绝非一般民众的身份。

    “我是,请问您是……”

    须佐之男第一次被人冠以尊称,还有些不习惯,而年长的女性终于找到了人,嘴角的笑意明显了许多。

    皇宫内装饰富丽堂皇,奢华至极,和须佐之男平日里接触到的吉原花街以及平民窟完全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同一种景色,但是须佐之男还是乖顺地低着头,紧跟着面前带路的年长女性,不敢多看,一旁的侍女跪地,须佐之男也看不清她们的模样。

    像极了他第一次被蒙着眼带到荒身边的那夜。

    皇宫真的很大,自两人从宫门口下了马车,一路而来走了快近半个时辰了,才弯弯绕绕地走进了内里,须佐之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物是否平整,他今日穿了正常的男装,是和荒那晚出去玩时所穿的雷云金边外披和素色的里衣。

    那晚荒夸他穿着好看,既然是荒的眼光,那必然没有问题的……

    至少得以天皇陛下的召见,面见天皇陛下算得上是穿着得体了。

    早上在店门口的时候,女人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提及是天皇陛下想要召见须佐之男的时候,少年人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锦盒。直到女人解释后,再拿出了天皇陛下的御令以证,须佐之男呆愣着和一旁同样惊讶不已的御馔津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被命令着该去换一身装束,好面见天皇陛下,不可耽误太久。

    须佐之男便是和人稀里糊涂地乘上马车来到了宫里。

    他便是绞尽脑汁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自己为何得以天皇陛下的召见,须佐之男实在不明白自己只是吉原最下等的一个游女,而他所知的天皇陛下却是遥远如天上的太阳一般存在的贵人,为何偏偏要召见自己。

    直到这条长长的走廊终于结束,突然闯入视线之中的阳光太过刺眼,须佐之男抬手去遮挡了一下,他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内殿,来到了一处花园之中。

    此时明明已经入秋,正是百花凋零之时,但是院内仍旧鲜花满园,只是秋季的花朵占了大部分,盛放的金色菊花如太阳一般夺目耀眼。

    和他小屋里庭院中的那棵春日一过便凋零的早樱不同,此时庭院之中的生灵正繁茂,像是额外得了季节和太阳的恩宠一般,就连普通的树都仍然翠绿着,须佐之男讶异着就连宫里的草木竟也和城下的不同,当真是奇异。

    “陛下,人已经寻来了。”

    女人弯下了腰来,须佐之男才终于看见正前方的院子之中站着一位长发的女性。

    他就算一直被束缚在吉原的鸟笼之中,也听闻过如今的天皇陛下是位女子。

    传闻她善于执政但是却不爱过问朝政,反倒是把大部分政事丢给了幕府那位年轻的将军大人,自己一直懒在宫中养着身子。

    看着身旁的宫人纷纷跪着,就连面前这位看似尊贵的女官也弯下了身子,须佐之男才后知后觉地赶紧跪伏了下去。

    一众人安静了下来,便只剩下了长发女子手中的剪子和鸟儿们的啼鸣声,所有人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未得任何允许,须佐之男便也不敢抬头,等候着他们的天皇陛下发令。

    “这花再开就要败了,还好我今日有空打理一番,”终于,长发的女子开了口,女官迎了上去,接过了天照手中的那一捧新菊,“送去荒那里吧,他屋子里也太素净了些。”

    “是。”女官得了令,然后低伏着身子,还聪明地带走了一旁的其他侍女。

    顿时庭院之中只剩下了天照和须佐之男,也许还有别人,但至少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未得命令须佐之男自然不敢动作,天照却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少年人从未见过天皇陛下实在有些紧张,他尽量将头放低,等候着对方的命令。

    “起身吧。”

    终于得了命令,须佐之男才缓缓从地上坐直了些身子,但是碍于昨晚之事,他的腰有些酸疼,动作有些许的迟缓,被面前的天照看在了眼中。须佐之男乖顺谦恭,自然得了起身的命令也不敢直视天皇陛下,便只是原地站着。

    “不用那么拘谨,过来坐。”

    天照说着坐在了一旁的廊下,没有丝毫自己身为天皇应有的模样,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同时也给须佐之男倒了一杯,唤着人坐下,须佐之男没那么多心思,便也听话地走到天照面前径直坐了下去。只是等他坐下身来的时候仍然避免不了因着昨夜的欢好动作有些奇怪。

    “看样子,昨夜你和荒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天照喝了一口茶,将一小碟子以菊花为材料做成的精美糕点推到了须佐之男的面前。

    须佐之男一听顿时耳根便红了起来,他以为来之前匆忙用脂粉遮住了脖颈间的吻痕必然就不会被对方察觉出,却不想还是在这种地方被发现了,该说不愧是天皇陛下吗,对事物的觉察总会异于常人一些。

    “陛下认识荒吗?”须佐之男放低了些声音。

    “怎么?他还没告诉过你我们俩的关系?”

    须佐之男呆愣地摇了摇头,随后觉得这是一个很失礼的动作,天照却笑了笑,摆手示以算了,自己吃下一口点心,悠闲自在的样子实在和须佐之男最初以为天照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以为身为天皇陛下必然是政务缠身每日都为了一大堆事务忙得焦头烂额东奔西走,却全然没想到仅仅是穿着长裙披着头发在院中修剪花草,甚至和他这样身份的人一同喝茶聊天。

    但是,天皇陛下会直接念荒的名字……

    即便是臣下普遍也是称呼名讳或者官职,但是她却是从一开始就称呼荒的真名,而并非是“月读”。须佐之男微微低下头,看手中茶杯里漂浮起了一根茶叶,开始好奇天皇陛下与荒到底是什么关系,却也不敢主动去问。

    天照看着面前乖顺的少年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和动作,斜眼看着一旁廊下开着的小花,心里嘀咕着原来荒还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对方呀,难怪他还敢进宫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却是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

    “等会儿有场宴会,你随我一起参加吧。”

    “……请问,要很久吗?”

    “怎么?你还有别的事?”

    “不、不是!”须佐之男知道自己竟是在违逆天皇陛下的命令,手忙脚乱地又伏下了身去恭敬地致歉,压低了声音,“因为晚些时候……月读大人会来吉原找我,我怕我回去晚了,让他等待太久……”

    “放心吧,”天照也未生气,反倒是脸上笑容更为温和,她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裙摆上不知何时黏上的菊花花瓣,“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须佐之男不明白天照的意思,但是看见人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他只能赶紧也站起身来,跟在了人身后,往内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