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吻

    帝女赐福,召集仍存活的所有人。

    为他们准备了华丽的衣服和珠宝,每人都有。

    有一小少女捧着玉环兴奋的戴在自己身上,迈着小碎步,一步一摇,每一步都会让那些钗环撞得叮当作响。

    她双手捧着其中一块玉闻着。

    她知道,这是帝女殿下的东西。

    好香啊。

    是殿下的味道,淡淡的花一样的馨香,真好闻!

    他们第一次进入王宫,好奇又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

    白栀坐在镜前,看向自己的双手。

    伤口都因为触星给的灵力而愈合,连疤都找不到了。

    膝盖上放着的那本古籍上有许多泪痕。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嗫嚅:“我害怕……”

    从这里出去时,她其实都还没有做好决定。

    该舍身为大义的,可她不想死,也是真的害怕。

    天气很好。

    被血水洗过之后的地板还没有被清洗,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但在见到白栀时,眼神都亮了起来。

    是一种被期待,被尊重,被敬仰,被拥护的眼神。

    让白栀心里泛酸。

    他们畅谈对未来的期望,年长者哄孩子似的鼓励安慰白栀,年幼者将白栀说过的话字字句句的牢记下来。

    落日时,白栀在纱帘后为他们唱祈福的歌谣。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

    心在歌声中得到宽慰和宁静,像被她那双纯净的眸子温柔的注视,被她的手轻缓的抚摸。

    众人散尽,白栀才看见从暗处走出来的沉衍。

    “今天有个阿伯牵着一条小狗一起来。”她没有抬眸,只看着沉衍的影子,轻声说,“很乖的小狗,一直靠在阿伯的身边挺胸抬头的站着,见我在看它时,尾巴会飞速的摇起来。”

    他慢慢蹲下来,看着她。

    即便是蹲姿,也仍能从影子中看得出他高大的身型比例完美,包裹在手套内的手指骨节分明。

    即便戴着面具,也仍能从影子中看出他分明的面部线条。

    他守护着她,注视着她。

    白栀接着说:

    “刚被接回王宫的时候,王后带了几只小狸奴来给我,还都是幼崽,从王后宽大的衣袖里探头探脑的钻出来时笨头笨脑的。”

    猫咪们的花色都不同,白栀惊喜的凑去看,将下巴放在床面上。

    小猫咪们好奇的打量四周,只有一直通体雪白的小猫始终用屁股对着她。

    白栀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它的的背,小猫跳了一下,一边像骂人似的喵喵叫着,一边转过来。

    是一只长得极漂亮的小白猫,唯有额心中央多了一撮小小的异色毛。

    这只小猫活泼好动,盯着白栀的脸看了好半天,就很不屑的继续四处看“风景”去了。

    “知知留下的是它吗?”

    “不是。我那时不知往后就要在王宫里生活了,怕不能带走它们,也怕自己不能像两位哥哥那样会照顾它们,所以一只都没有留。”

    沉衍看着她陷入回忆的小脸,那样安静美好,语气也不自觉地放柔:“后来呢?”

    后来她开始频繁被王君用药。

    这种不能见光的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偏僻的宫殿里很冷清,就连清女使都不能常陪在她身边。

    空旷的大殿里,她只是拂袖都会有回声。

    晚上风吹进来像怪物的哭嚎,那只白色的小猫误进时,她正被吓得浑身发抖。

    听见轻轻的脚步声,吓得把头蒙在被子里哭。

    那小家伙轻盈的跳上床铺,她浑身发抖。

    然后被子被拱了拱,她听见小猫“呜呜”的警告声。

    白栀将被子掀开了一个小角,最先看到的是猫咪白色的小尾巴,她用手指触了触,那猫立刻烦躁的将尾巴在床面上敲的发出“哒哒”的响声,然后“喵”了一句。

    没点烛火的黑暗里,它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发着光。

    是那只额心有小红点的白猫。

    已经长大了些,但还是小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立在她的枕头边,一脸自己很厉害的在保护她的样子。

    还没脱奶音的冲她“喵”了一声,“喵”完自己愣了愣,不再看她了。

    那之后,它就常来。

    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心。

    那段黑暗到她几度觉得自己根本熬不过去的日子,都是由它陪着的。

    抚摸着它柔软的绒毛,听着它舒适的打着呼噜噜的声音,被它温暖的小身体紧紧依偎着,好像真的就没那么痛了。

    沉衍说:“知知向来很讨小动物喜欢。”

    白栀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向沉衍。

    他问:“它叫什么名字?”

    “王后给它取名白狸。”

    “知知呢,给它起过什么名字?”

    “小龙。”

    “小龙?”

    她笑着点头:“它总喜欢在房梁上趴着睡觉,就像王宫房梁上雕刻的那些龙一样。”

    “它更喜欢哪个名字?”

    “都不喜欢。”白栀说:“它的爪子蘸着墨,在我练字的纸上选过两个字,做自己的名字。”

    “那知知最后怎么叫它?”

    “小龙。”

    “它答应吗?”

    “不答应,很生气,冲我喵喵叫……”

    白栀学起来,看起来模样奶凶,鼻子向上皱着,嗷呜嗷呜的一声声像猫崽骂人。

    然后接着说:

    “它是一只很聪明的小猫,有许多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被困在王宫里,总想出去。喜欢吃饭,喜欢在各种白色的东西上留下一排小脚印,被发现时会很骄傲的蹲坐着看人。

    我换衣时,它会背过身去,假装四处看风景。

    偏殿的冬夜极冷,它暖融融的陪着我……

    我亲手做的第一只纸鸢就是和它一起的,飞不起来,我沮丧了很久。它背着那只纸鸢在背上,灵巧的跳上树让我看。

    像它的翅膀一样,于是那个纸鸢就成了它的宝贝,我还说如果破损到再它再不能玩,就重新为它制一个新的。

    但我和它都没能等到那一天……”

    “……知知。”

    “没事的,我只是今日看见阿伯的狗狗,突然有点想它了……”

    “哥哥。”她小声叫他,去牵他的手,“想和哥哥在王宫内看最后一次日落。”

    太阳已经落得只剩下一小点儿了。

    整片天空都被染上了橙黄色的光,沉衍担忧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你还好吗?”

    白栀摇头,“其实不太好,但又好像很好很好。”

    余晖映在她漂亮的眸子里,她亲昵的靠着他,“落日好漂亮,如果每天都能是晴天就好了。看完落日,可以看星辰,看月亮。第二日清晨的日出也那么漂亮。”

    沉衍注视着她,声线变得柔软:“总能找到这样的地方的。”

    “嗯!”

    他也看向天边。

    只能瞧见残存的一点光芒了。

    天要黑下来了。

    白栀靠坐在他的身边,将一枚黑色的小小的蛋递进沉衍的手里:“给它找个家吧,哥哥。找一个干燥寒冷的地方,最好没有什么色彩——书上说,震麟喜欢那样的地方。”

    纯黑色的蛋在他宽大的手心内。

    白栀用手指轻轻地触在上面,跟沉衍说:“它有名字,叫触星。”

    “知道它的名字也无用,不会再有机会叫它了。”

    “但哥哥要记住。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我和哥哥知道它的名字,哥哥不能忘记。”

    “好。”

    “哥哥有没有什么一直想跟我说,但还没有说的话?”

    “有很多,可你突然这样问,一时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要说了。”他将那颗蛋收起来,“你呢,有吗?”

    “嗯。”她点头,“我一直都好喜欢哥哥。”

    “我知道。”

    “……你不知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用唇轻轻擦过沉衍的脸颊,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哪里都不一样。”

    空旷的王宫内,血洗过的地面上,他在她的眼神中不自觉的想靠近,再靠近。

    将她细软的手握紧掌中,她温柔回应。

    越来越近的距离中,能感受到彼此急切却小心翼翼的压抑的心的跳动。

    一下一下,在空气中交织。

    他落下吻。

    缱倦缠绵的吻。

    第一次允许她将舌探进他的唇内,又很快反客为主的卷进她的口中。

    什么都不想再顾忌。

    只有温清且有些激烈的缠吻。

    呼吸越来越缓慢,却又越来越急促。

    风里还卷着血的味道。

    但此时鼻尖能嗅到的就只有属于沉衍的那股似山风一样的冷淡的味道,将她抱紧,将她包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