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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一次心理檢查篇(一)

    

番外 一次心理檢查篇(一)



    成為魔族之前就沒想過會有機會進到教會了,他忍不住左右張望,觀察她生活過的地方。

    而雖然聽察覺他目光的她說「有想逛的地方就去逛。」

    但他還是不打算要逛太久,因為耽誤別人的時間會令他過意不去。

    而且出發前是他在琉輝那邊攔住她,說服了很久,最後總算願意讓他跟著的。

    那時她摘下了一邊的髮飾,用力緊握在掌心,看到先前躲藏在角落的他,欲蓋彌彰地略微鬆開了手。

    答應他的陪同之後也是對他反覆強調別被人發現他是魔族,明顯憂心某種平靜會被打破。

    不願意向人類求助?還是想要獨處?

    他們不是天生的魔族,但也早已成了人群中的異類,他能理解站到哪邊都違和的割裂感。

    還有她融不進同類裡,缺少人群身上的氣息,他也嗅得出來。

    彼此間,一個被埋沒,一個太顯眼。

    他甚至無法判斷她多數時間是用對人或對吸血鬼的方式在和他相處。

    而且不擅長面對處不來的同類,那和能夠建立起友好關係的對象呢?肯定不是用同種方式相處的吧。

    他錯過了對話,只能跟在從那之後更常一言不發的她身旁做推測,嘗試和她共情。

    例如被她捧著臉頰要求張嘴說幾句話給她聽,或搓揉他垂在臉側的頭髮,把一小撮別到耳後再回復原狀。

    這類意義不明的行為,疑似源自焦慮不安,想得到驗證,保證不會出錯。

    這一秒以為很有熱情活力,下一秒又會窩在沙發縫布偶、畫圖案,不至於到鬱悶但也若有所思。

    要說反常也不太對,因為他沒有見過她面對各種情況會是什麼樣子。

    得到允許,能回到曾經熟悉的地方,難道不值得為此高興嗎?

    不懂她包庇魔族是出自什麼理由,對他來說,用一句「你比較好。」來當作解答,反而太模糊難懂。

    活著就一樣會疼痛,還不夠友好就用彼此擁有的痛來產生聯繫,這才是他認為簡單明瞭的。

    來到了正式出發的當天,他仍然沒有弄懂她的心思。

    於是他照樣地給予信任,抱持著去做參觀的心情跟她去到教會。

    結果,和他預想的直奔主題不同,他們明顯是往不是正門的方向走。

    忽略後門,前往更為冷清的側邊,她熟練地掏出鑰匙開鎖,掛在鑰匙上的裝飾非常稀奇,是金屬的魚骨和灰白的羽毛。

    附近沒有人類的氣息,離信仰中心的莊嚴神聖有點距離,他只能感受得到秋天的荒涼。

    「...妳是在顧慮我嗎?」

    「是習慣走這邊了。」

    露出懷念一些往事的表情,她的語調有所緩和,邁開腳步帶他往稍遠的教堂移動。

    半路上,他注意到一間獨棟的房子,比他們的家小很多。

    二樓陽台空蕩無物,外牆污損褪色,居住生活的氣息不剩多少,花草卻依舊繁密茂盛。

    想再多看一會,可她沒有多做停留,他也只好繼續跟上。

    拿著她給的地圖,對照實際的景象,完全想像不出是同個地點。

    教堂裡位於頭頂的彩繪玻璃被描繪了鮮紅的玫瑰在澄澈的天空圍繞著陽光綻放的樣貌。

    身處其中的人們熱衷於心靈的安寧和諧,給予陪伴與諒解。

    內部白淨肅穆的氛圍一直到出現翠綠的草皮、清涼的噴泉,有了歡樂的笑聲才消散許多。

    走進用來居住的區域,人們各自穿著較休閒的打扮,在花園般的綠地散步、在樹下長椅讀書寫字。

    偶爾有人走過他們的身旁也就只是恰好路過,不特別親切也不過分無視,展現對待客人的拘謹陌生。

    他壓下心裡的一點在意,又繼續向著有路可走的地方去。

    途中經過藏書室,踏進告解亭,走入塔樓,有人搭話卻從來聽不到深聊的話題。

    她像個不稱職的導遊,問一句才答一句,講解建築的歷史意義也是在複述帶人入會的牧師曾經說過的內容。

    別說誠意,連熱情都感受不到,等同進行無感情的朗讀。

    跟在他身後,相比他早就不相信神的存在,她還相信神在這個世上卻厭惡這個人人都說愛著那位神的地方。

    「妳想早一點回去的話...不用勉強自己陪我逛。」

    (可是我也不想太早過去那邊。)

    一待就要幾小時,都能從陽光正熱的中午到該煮晚飯的傍晚了。

    她對此心煩,貼在他身旁走了幾步,煩惱還能把他帶去哪打發時間。

    沒招待過幾次客人,她的服務品質只能說是勉強過關,端茶送點心,全程不去參與主客對話,這種的倒還行。

    但是要面對目前同住的他,照那像是寄宿家庭一樣的生活方式,她覺得該對他提高待遇。

    而另一方面,在這裡就是提不起勁,鬆散隨意的真實心態就是會冒出來戳痛她的腦袋。

    再說了,是他自己想跟過來的,她只想確保他的安全,其他的就沒想要再要求太多了。

    「......」

    「妳是想帶我去哪裡嗎?」

    「在附近,不會很遠。」

    被她輕抓著袖子,往正前方直直走,因為些微的身高差,兩條黑色沙丁魚就像是緊貼著他游動。

    靠得很近,一旦抬起頭就會撞上他,他喜歡這種格外親密的距離。

    有時她懂得讓他安心平靜,這點也給了他信心,感覺自己是被在意的。

    而她可怕的也是這點,在她形成顧慮的時候,先看的就是他內在的脆弱,而不是普遍的因為表相脆弱才顧慮。

    會從缺口的所在處和缺口本身來評斷強弱優劣,卻不告訴他有哪裡不足。

    如果他足夠可靠的話,她應該就會當面跟他說,想讓他陪著了吧。

    或是即使有所顧慮,但在他要跟著她時,就不會看到顯而易見的拒絕。

    他越想越悲觀,思緒完全不在腳下,眼看就要撞上前方的木門。

    是腳尖有碰到堅硬物的觸感,他才總算抬頭往前看,她也趕緊把他往後拉才勉強沒讓他撞到臉。

    「這是哪裡?已經走到了嗎?」

    「對,氣氛最好的就是這邊。」

    比起驚險嚇人的碰撞,他更在意眼前的目的地是哪,這讓她做完回應後,還挺擔心他某些傷口真的是他不小心撞出來的。

    恍神到差點連兩邊的門都開了也能撞上向外打開,被門擋固定在左右兩側的門板。

    卻還不忘把重點放在她的目的,聞到食物的香味,猜測她可能的動機。

    「...妳是過來吃飯的嗎?」

    「是帶你來休息的。」

    要說休息,的確是比面向信徒和神職人員的莊重場合更讓人放鬆不少。

    正在用餐時間的食堂裡,整齊排列著三、四張能坐滿十多個人的長桌,碗盤碰撞、杯筷交錯。

    像咖啡廳那樣人多而不吵雜,趁中午的空檔帶著書本挑個空位就坐下來唸書的也不算少。

    「可是我不覺得累...」

    「那你還想逛哪裡?」

    她剛說完就找了個乾淨的角落,趴在桌上招了招手讓他坐在旁邊。

    他點頭回應,並順便察看四周,確認這裡離人群夠遠,談話的音量別太大聲就不會有人聽到。

    「嗯...我先看一下地圖。剛才在認路...不太好思考要去逛哪裡。」

    「反正沒有很急,你慢慢看。」

    她瞇上雙眼,將髮梢繞在指尖,暫時不去想那些複雜的事,心情得到舒緩。

    耳朵裡只聽著談論聊天要聊什麼、對待會要做的事有什麼計劃,她總會有那麼幾個瞬間想跟著去嘗試。

    穿透玻璃灑落桌面的陽光和煦耀眼,僅僅只是照在身上就白得不像自己了。

    目光放回他翻看地圖的模樣,不知怎麼的,就是很羨慕那頭黑髮。

    在髮梢褪去墨色,像是被微風吹亂,她羨慕如此輕柔的灰暗。

    雖然總是會抱持著好意良善,把刀尖對準她卻不給個痛快。

    「難得來一趟,妳不想去找認識的人打個招呼嗎?」

    「我認識的人不多,以前認識的也有好幾個主動離開了。」

    「還是可以去見個面...不是嗎?」

    「那些人很忙,而且有些很討厭。」

    不希望他喜歡這個她討厭的地方,才刻意不講這裡少數僅存的優點。

    他並不是完全察覺不到吧,但為什麼要一一承擔這種幼稚的惡意。

    如果這裡更願意接受他,就越是顯得過去的她十分可笑。

    可要是他被揭穿身分,讓他們的平靜連帶著被毀掉,她的內心肯定又會再多一抹怨恨。

    「是在隱瞞我一些事吧。」

    「...那我有辦法幫妳嗎?」

    「不知道。」

    她就算踏進能明確列出疑點的地方,也同樣無事發生,簡直跟收拾過的犯案現場沒兩樣。

    陰冷、可疑,然後呢?找不到線索。

    曾經為此氣憤焦躁,但是,要去當面質問就太難堪了,她忘不了那俯視自己十多年的眼神。

    所以冷酷的施虐欲沾不上多少愉悅,半渾濁的倦怠雙眸顯出清透銳利。

    如同受清晨陽光照亮的一地碎玻璃,相較圓潤的玻璃珠,更為尖銳破碎。

    興起些許給人窺探部分過往的念頭,不幫忙也好,就看看殘存的遺留物。

    「不過我可以帶你去看一下...」

    《一直沒補到這段該在主線的內容。以及非常尷尬的是,我忘了提到這段劇情的時間點是在哪一章,只記得我是想寫什麼劇情了,等哪天改好前期劇情,我再把這段放回主線裡》

    假如沒答應讓他陪著:

    出門前後都沒告訴他確切的時間,要不是他早起到她房門前等她,他甚至有可能等她出門才發現她人不在家。

    而事實上,她確實在洗漱完之後吃點熱狗麵包配超商賣的咖啡牛奶就準備齊全,只差留個紙條做提醒。

    所以開門看到他在外面等,而她手上正拿著寫好了字要找地方貼的便利貼時,那情況真的尷尬。

    她當下就把字條塞進口袋當廢紙,沉默地愣了很久才窘迫地問了句準備好要出門了嗎?

    他差點被丟下,連吃早餐的時候都要緊盯著她,以防她偷跑。

    至於開個房門就宣告計劃失敗的她,則是比他想的還乾脆地放棄偷跑這個選項了。

    不急著趕路,還對觀察他的吃相有興趣,他不懂她這種愛好是怎麼回事。

    溫馨可愛又奇妙難懂,但他很歡迎她的陪伴,願意用親切的回應換來主動靠近。

    雖然她邊說著早起的吸血鬼好稀奇,邊表現得相當驚嘆之後就因為連早上都要面對監視而感到麻煩了。

    不像多了個能陪玩的玩伴,還反而像多了個需要重新磨合的新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