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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须佐之男醒来之后捂着脸,他现在坐在一群蛇魔中,还有小蛇挂在他身上假装装饰。须佐之男觉得自己太yin乱了,太不知廉耻了。

    须佐之男喃喃自语:“须佐之男,你不能再这样了。”

    八岐大蛇说:“听上去好像有点耳熟。”

    不过问题总算得到解决。

    饮下大量蛇血后,须佐之男能清晰感觉到蛇血流淌在身体内,微微发烫着与虚无之力对峙,他预感自己可以稳稳当当地回高天原,那样就能请求父亲大人为自己解除异常,以后应该也不会进入这种状态了。

    为了确认效果,须佐之男还在雷暴凝成的沧海之原多等了一会儿。

    ……不过,二人前两次尝试的时候,八岐大蛇到底知不知道这样会失败呢,应该不会吧,他若是不说,除了可以从逗弄自己中得到乐趣,能有什么好处,还是说八岐大蛇又在想什么阴谋吗?

    他有点出神,不自觉地飘起来些,越飘越高,但二人手上的雷电锁链还未解开,须佐之男浮起来的高度就被限制了。

    八岐大蛇看着觉得有意思,也让蛇魔把自己托起来点。八岐大蛇伸出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须佐之男就无知无觉地牵回去,被蛇神攥在手里。八岐大蛇降落下去,须佐之男悬浮在空中的身体就被拉偏一点。八岐大蛇驱使蛇魔走了一段路,须佐之男就跟着他慢悠悠地飘,蛇神就当自己在放风筝了。

    须佐之男回过神之后并没松手,只是蛇须二人之间直到现在也没撤去的雷电锁链静静缠到两人手上。须佐之男落到地上,跟八岐大蛇一起走了一会儿。二人眼前凭空由风暴凝成一道门,跨过之后,他们回到了人间。

    被太阳的光辉照在身上,须佐之男确定蛇血很有用。

    这之后,他们如须佐之男所愿,顺利地回到了高天原。

    但高天原不太顺利。

    千年不变的天界此时非常混乱,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神明四处破坏,看上去理智全无。神王天照正带领着许多高阶神明围堵祂,阻拦祂的破坏行为。

    当八岐大蛇和须佐之男通过传送的法阵回到高天原,所见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的出现打破了场上的平衡,那名伺机逃走的神明冲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似乎想要挟持二人,或者直接冲进他们身后那还未散尽的代表传送的白光。

    须佐之男条件反射性地一拳砸在那位神明脸上。

    “……哇,头骨变形了吧。”八岐大蛇怜悯道。神没那么容易死,但这一下绝对够痛的。

    须佐之男不知所措。眼前众神围堵的场景让他想起自己刚刚降生时被围堵的时候。他蹲下去想要看看那位被他重伤的神明的情况,那位他以为重伤的神明却已经完全复原,手上凝聚神力逼近须佐之男,想要发出攻击。

    感受到这么明确的恶意,须佐之男不再迟疑,他又是一拳砸下去。这次须佐之男丝毫没有留手,凶暴的力量缠在手臂上,攻击者被他砸进了地面,那一下简直连高天原都为之震动。

    天照身后的众神难得流露出怔愣之色,神王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她手上凝聚的白光折为七色,其中一色流入地上那位神明的身体,将祂化为一团火焰。天照将火焰收入掌中。

    八岐大蛇看到这一幕,发觉挨了须佐之男两拳的正是自己曾经想要寻找过的天照的恶神分身,心中怜悯之情更重。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将时光全耽搁在须佐之男身上,差点忘了最初的计划,这么多年,须佐之男都从一个偷偷往人间溜的小孩子长成一拳一个恶神的强悍天神了。八岐大蛇不由得向须佐之男投去谴责的眼神,须佐之男,你该怎么赔我?

    须佐之男背后一凉。

    不过他被另一件事夺走了注意力。

    神王天照对须佐之男说:“须佐之男,随我讨伐恶神。”

    语气根本不像对待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神明,而是自己看中了很久的信任的可靠的下属。而须佐之男居然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往天照那走了两步。好在他还记得八岐大蛇,于是回头望了一眼,蛇神很难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但天照斗恶神这出好戏是万万不能错过的,于是八岐大蛇干脆化为蛇形缠到了须佐之男的手臂上。

    天照像没看到一样,带着须佐之男找回了另外几位恶神。

    天照和须佐之男第一次共同作战就配合默契,基本上可以用天照带着其他高阶神明撑起具有保护和围堵作用的结界,然后须佐之男冲到恶神面前,最后天照施展封印之术来概括战斗过程。非常暴力,且快,寻找恶神的时间都比收复恶神的时间长。

    事情告一段落,天照命令众神修复高天原,对须佐之男说道:“须佐之男,跟我来。”

    须佐之男规规矩矩地跟在天照身后,心中疑惑,但并未开口。进入神殿,天照倒是主动解释:“伊邪那岐大人已对我说过你的事。他还在讨伐袭击人族的妖神,他很快就会回来。无需担心虚无之力,八咫镜的光辉能播撒整座高天原。你可以先与预言之神月读熟悉一下。”

    神殿中多出一道身影。他出现的时候,神殿中凭空荡漾起水波,宛如将几人带入如梦的幻境。

    “这里是月海。”天照说。

    看到“月读”的须佐之男多少有些震惊,因为月读有两个,一个是弱不禁风的俊秀青年,面容酷似天照,一个是被他抱在怀里,很小一个的小孩子,目测比须佐之男自己刚刚诞生时化为的人形态还要小一些,如果站在地上,恐怕只能够到须佐之男的膝盖。

    大的那个月读满脸警惕,似乎隐隐还对须佐之男有些恐惧,看上去很想往天照后面躲藏。须佐之男不明白为什么,他根本没有见过对方。小的那个倒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天照带着成年的那位月读离去了,似乎要单独交代些什么。她自带一种所有人都应当照我说的做的理所当然的气场,须佐之男一句话也没能问出来,只能跟怀里的小月读面面相觑。八岐大蛇在须佐之男的手臂上探头,嘶嘶吐着蛇信,幸好小月读并不害怕。

    “我是须佐之男。我该如何称呼你?”年轻的天神温和地说。

    天照走的时候称呼身后的人为月读,须佐之男不确定是否要以同样的称呼叫眼前的孩子,这种事想起来确实有点奇怪。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须佐之男很擅长哄小孩子,至少人族的小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如果须佐之男在人族聚集之处之中停留了比较长的时间,跟一些孩童熟悉了,他们还会大胆地扑进他怀中,说须佐之男大人身上好香。

    “请叫我荒。”孩子说。

    两人聊了几句,荒自称他是月读的第一位神使,也具有预言之力。须佐之男心有疑虑,他可以肯定刚刚天照确实是称这二人为月读的。但他没有问,只是跟荒一起等待天照和月读归来。蛇神看完全程,他也肯定天照称呼这两人为月读,但他开始考虑这是否是天照故布疑阵,八岐大蛇也跟着搭了几句话:“小神使,你能否看到我与须佐之男未来的命运?”

    “我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未来,但我还没有分辨他们真实与虚假的力量。”荒看向八岐大蛇,明亮的双目变为一片朦胧,“结婚,杀戮,申请休假,坐在神王大人的位置,用蛇顶着水果盘子,审判……”

    荒更加躲进须佐之男怀里,头偏到蛇盘缠的那条手臂的另一边,他不懂为什么在八岐大蛇身上能看到如此多如此混乱的未来,在他学会使用预言之力后,第一次出于大胆和好奇去窥探这个世界的未来的时候都没看过这么多场景,荒有点头晕。

    绝大多数是出于哄孩子,一小部分是出于好奇,须佐之男问道:“如果八岐大蛇成了神王,他会做什么?”

    “他会日理万机。”

    “……我以为他会毁灭世界呢。”

    “在高强度工作之后,他会的。”荒抬起头,严肃地说。

    “那你我那时会怎样?”

    “预言者无法看到自己的天命,就像人不能看到自己的眼珠。”终于回来的月读解释道,随后他回答了须佐之男的问题,“荒未来……会,独断万古?”

    话说出口,月读自己也很疑惑。

    天照诞生便是光辉象征,力压众神,须佐之男诞生时力量亦是强悍到他自己都难以cao纵,可是月读诞生后竟然如此孱弱。天照能看到他们三人相连的命运,三人诞生时唯有月读是如此柔弱的状态让她疑惑不解,她认为或许世界命定的月读为世界命运改变支付了代价。

    为了保护月读,天照请她的恶神分身,谎言之神来保存预言之神的神格,并暂代预言之神的位置,领受月海的职能,天照说她会对外假称谎言之神才是月读,希望祂吸引有可能加害月读之人的视线,最好再为高天原创造点什么种族缓解一下众神工作压力……最后这句谎言之神没听懂,不过只要能摆脱恶神宿命,别说假扮月读养小孩了,就连假扮天照和伊邪那岐祂都敢干。

    刚刚天照就是去安抚了一下月读,告诉他这些事之后伊邪那岐会跟须佐之男解释的,今后大家是互相知道秘密互相帮忙掩饰的同事了。

    所以,虽然对刚刚速杀了自己六个兄弟姐妹的须佐之男有心理阴影,月读还是顽强地走了回来,友善地跟对方交谈。

    替代月读之位后,月读感觉能看到一点点不在月读之位的月读的命运,一点点未来的荒身旁的人的生活碎片,当然,因为预言者无法看到自己命运的原则,月读能看到的不包括月读自己。

    由于二人复杂的身份关系,月读并没有主动去看过,他本来就是恶神,万一让天照误会自己想对真月做些什么该怎么办。

    但是就职以来月读对天照有问必答已经养成了习惯。因为须佐之男的话,月读刚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荒,看到的命运让他迷惑不已。

    荒天帝。草薙剑。被人说连条路过的狗都要打,什么,荒未来会成为欺负小动物的人吗?现在要抓紧教育了。阴阳师,阴阳师是什么东西?哦原来须佐之男还养了猫啊,真看不出来。月饼。不爱吃鱼,完了,荒挑食。浴衣。女子会高天原分会会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月读也跟荒一样头晕起来。

    不过假月读窥探真月读的天命本就难以成功,月读很快将这些奇怪的预言也归于这个答案之上。

    当然,总还是有些比较清晰的未来。

    月读看着须佐之男,突然顿住。他一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还会被你们两个带坏品味。”

    他可爱的弟子以后怎么梳那么复杂的发型啊?

    须佐之男没懂他的意思。

    跟在月读身后的天照既没有因为月读窥探了荒的命运发怒,也没有因为荒口中所说的蛇神成为神王而生气,她只是等月读缓了缓头晕,对他说:“打开月海。”

    “领命。”月读说。

    月海掀起波澜,将他们吞入其中。

    须佐之男睁眼的时候,手臂上没有蛇,怀中也没有荒,但他并非独身一人,他眼前还有个成熟而威严的身影。

    看着有几分熟悉的面容,须佐之男惊讶:“你是荒?”

    话一出口,须佐之男自己又否定了。他心有所感,知道命运短暂借用了未来主人的形象。

    “荒”虽然踩在水面上,但那种轻盈的姿态,更像是他被星光的河流托在空中。他说:“须佐之男……”

    须佐之男醒来:“……”

    祂说了什么?

    这次是真的醒来,伊邪那岐正注视着他,看到父亲,须佐之男一下子十分安心,他怀疑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神族的梦境玄妙非常,或许象征着什么,须佐之男将此事告知伊邪那岐。

    伊邪那岐露出了然之色:“或许世界意志比我更早发现虚无入侵,为此攒下力量先让你降生,并给你安排了杀死蛇神的天命。月读诞生的异常时间和虚弱的状态,你诞生于世的时刻比我预料的更早,你见到蛇神真身后就有杀死对方的预感,都与你的天命有关。现在应该是命运再度催促你,要你杀死八岐大蛇。”

    须佐之男问:“我被虚无侵蚀,也与此有关吗。”

    伊邪那岐看着须佐之男目中隐约的紫色,用手指轻点他的额头,虚无之力在创世神的力量下顿时烟消云散,须佐之男身体为之一轻。但伊邪那岐知道,只要须佐之男还活着,虚无之力就会不断试图侵蚀他。

    伊邪那岐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若虚无和世界以你为博弈点……”

    他认为虚无没有可能如世界一般拥有意识,主动侵蚀世界挑选的救主。

    但他曾经也以为虚无之中只会诞生没有理智的罪恶和恶兽。直到借助此世之恶,作为被世界认可的神明诞生于世的,来自虚无的灵魂八岐大蛇颠覆了他的认知。

    须佐之男知道他的意思。父子二人一同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然后伊邪那岐为他解释了月读的存在。

    他们说完不久就看到了眼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