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

    一百、

    用完饭后又有管事的嬷嬷上前,刚进去瞧见颜子衿便又要退出去,还是颜淮叫住了她:“没事,有什么事情说吧。”

    “周家送来帖子,邀了各家姑娘到时候去府上过乞巧,这帖子刚送到府上。”

    “饭后送帖子,他们家倒也是挺会选时间。”颜淮目光落在茶盏里,并没有去瞧嬷嬷手里的帖子,“是谁送来的?”

    “周家的人坐了马车来,没下车,只是命人用匣子装了递过来。”

    “难道是不方便见人?”颜子衿在旁边好奇地问了一句。

    “既然知道不方便,那就派别的方便的人来,是什么金贵的人,连颜府的门也觉得寒酸?”颜淮放下茶盏,语气里也带了些不悦,“周家老夫人病重,周家竟然一个管事的也找不出,让一个妾室当家,一味被宠爱惯了,哪里懂这些事务,连带着府里的人也开始不懂规矩。”

    “那这帖子如何处理?”

    “先放着,周家只管请的,去不去是别人的事情。”

    “是。”

    等到嬷嬷离开,颜淮这才回头看去,颜子衿眼里的疑问都快涌出来了,但她只是捏着手帕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瞧着颜淮。

    这种事本来不打算多说,但看见颜子衿的这个目光,不说又怕她晚上想七想八睡不着,颜淮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便说着送她回院子。

    两人离了秦夫人的院子在路上走着,四处虽已经点上了灯,但木檀她们还是命人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夜里的风还有些干燥,一点点润气也没有。

    “那周大人是国子监祭酒,周夫人早逝,周大人无心续弦,只想着将周夫人留下的儿女们抚养长大,所以周家一直是周老夫人管着。但是几年前,周大人不知道从哪里纳了一名妾室,结果宠爱得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周老夫人压着,甚至想将其扶为正妻。”颜淮先开了口,颜子衿在他身旁默默听着,听到要将妾室扶正却被阻止后这才开口:“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这妾室并非纳了名抬进来的,而是他人所赠,查不出何处人士家中有谁,再加上此人对料理家事一窍不通,除了吃喝享乐就是缠着周大人挑拨离间,不说周老夫人,连周大人那些子女也不待见她,这样的人怎么能扶正。”

    “原来是这样。”颜子衿略略点点头,随后想起这些他人家里事颜淮又如何知晓,然而颜淮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想法,接着开口道:“周家这些事闹得这么久,朝堂众人私下里早就传遍了,不必专门打听也能听到七七八八。”

    “母亲也知晓?”

    “你也知道,母亲不怎么喜欢主动谈起这种事情,再加上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自然不知道。”

    “周家成这样,周老夫人没有做什么吗?”

    “周老夫人已经年逾古稀,而且身负痼疾,本就是为了孙辈这才强打起精神,哪里受得住此人折腾,这回便是被生生气出病,谁曾想前脚老夫人卧病在床无法处理家事,周大人后脚就把家中管事交到她手上。”说起此事颜淮也是不解,更是无奈,他与周家长子勉强算是相识,家中事情传得众人皆知,周家长子也觉得脸上无关,可他此时既没有自立门户的本事,又不敢忤逆父亲,担心自己无法插手内宅之事,这位妾室仗着父亲撑腰故意苛待姊妹祖母,只能屡屡退让。

    时间久了心里积郁成疾,年纪轻轻就换上心病,每次颜淮见到他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病恹恹的样子。

    “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是有,只是周家免不得伤筋动骨一番,就能看周家子女们愿不愿狠下心。”颜淮说完脚步却忽然一停,目光一转看向身侧道路,奔戎得了颜淮的指使,飞也似地朝着门口冲去。

    颜子衿见状也停下顺着一齐瞧去,她记得这边时通往书阁的道路,难不成有贼闯进了?还不等颜子衿发声,颜淮便看向她道:“没什么,先送你回去。”

    “那边……”

    “奔戎去了,你不用担心。”

    等送颜子衿到门口,颜淮却不像以往那样一起跟着进来,而是嘱咐几句后转身往书阁方向走去,木檀担心门口风大,便劝着颜子衿先进院子。

    颜淮没有进来,颜子衿一时心里莫名,但还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院里奉玉正带着几个小婢女坐在廊下穿线,颜子衿好奇问了几句,她们回答说几日后七夕乞巧,要比谁穿得针多,所以正拉了奉玉教她们诀窍。

    颜子衿一听就来了兴致,也凑上前去cao作,从小就被族里姐妹们带着在乞巧节玩这些,随着她绣工越发熟练,渐渐地那些姐妹都没赢过她,后来颜子衿想着教颜子欢,可小丫头也就几分钟热度,玩了会儿便跑出去找别人了。

    如今有人想学,颜子衿更是毛遂自荐当老师,拿了针包一步一步教着小婢女们穿针引线,又教她们怎么样才能一下子穿过最多的针。

    不知不觉间月挂枝头,也快到了休息的时候,颜子衿还在兴头上,但木檀劝她这样下去伤眼睛,无奈只好悻悻作罢,收了手里针线后还不忘嘱咐那几个小婢女让她们继续练习,要是不会明日自己再来教她们。

    沐浴梳洗后颜子衿靠着床边看书,手指一搭一搭地转着扇轮玩,奉玉按了灯过来见状又说背着光看书不好,一边忙抽走她手里的书,一边服侍她睡下。

    颜子衿还记着刚看过的书里内容,便不停地向奉玉说着里面几载的奇闻异事,奉玉在帘外一一应着,可说得多了,颜子衿便听出来奉玉的困意,让奉玉替自己停了扇轮,不再说话安静休息。

    朦胧间察觉到有人掀开床帘,以为是奉玉起来瞧她,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却发现此人明显比奉玉高大许多,一时间睡意顿醒。

    颜淮散着发,只披了件外袍,见颜子衿忽然坐起身朝着床内躲开,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两人对视半晌,颜淮这才脱掉外袍上床躺下,随后看向颜子衿:“你要就这么坐一宿吗?”

    “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颜淮伸手一把将颜子衿拉进被子里,颜子衿吓了一跳挣扎着要挣脱,颜淮先替她盖好被子道,“可别乱动,真动出什么事受累的还是你自己。”

    “那你就别过来呀。”

    “睡不着打算四处走走,谁知道就走过来了。”

    “那你回自己院子休息去。”

    “累了。”

    “你——”颜子衿瞪着颜淮,但却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所幸颜淮也早早放开了她的手,颜子衿一直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紧紧抓着被角警惕地盯着他。

    “你放心,我明日要去上朝,不会动你。”

    “嗯?”

    “之前养伤休息,后来又故意告了病假得以免了一段时间,但这么久不去,再拖就没办法解释了。”

    “那……兄长什么时候回去练兵?”

    “你想让我去吗?”

    “可明明是你之前自请去……”

    “母亲不在家,总不能留你一个人,我已经向大将军说了,母亲回来之前我不必再去。”颜淮说着转过身伸手摸了摸颜子衿的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