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之前

    完颜宗望出去之后,害怕听见他们的声音会心里难受,因而便自觉离开去找赵佶和赵桓了。这边的事情处理的也差不多了,因而告诉赵佶和赵桓马上就会把他们放归,然后又好生安慰了他们一番。

    等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楚茂德已经站在营帐外面,一副兴致阑珊的模样,应该是做完了。

    完颜宗望垂下眼睑,盖住眼里的失落和酸涩,慢慢朝她走过去。

    楚茂德看见了完颜宗望,眼里才有了几分笑意,“你来了。”

    完颜宗望见她笑,心里高兴了几分。

    楚茂德常常笑着,不过一般都是冷笑嘲笑或者邪恶的笑。而此刻的笑,却是一个温和的真切的笑容,让完颜宗望看了也感到温暖。

    他脸色好了许多,眼睛看向帐内,犹豫着问,“金兀术如何?”

    楚茂德不以为意道,“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

    她上头的时候用力过猛,现在那床上都全是血。死肯定死不了,不过苦是要吃一段时间了。

    完颜宗望愣了一下,便向帐内走去。

    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然后他就看到金兀术半死不活地躺在血泊里,明显是昏迷了。

    他不忍再看,想到了楚茂德的手段,心里发怵,已经开始为在上京的那些人担忧了。

    “你作何打算?”完颜宗望转过头,问道。

    “明日,启程去上京。”

    她一贯是一个喜欢速战速决的人,因而不愿意在汴京浪费时间了。

    她不知道完颜宗翰的死讯此刻有没有抵达上京,不过无所谓,她会让完颜晟措手不及。

    楚茂德也去见了赵佶赵桓。赵桓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惶惶然若丧家之犬。赵佶仍然是一副惊惧怀疑的模样。

    楚茂德把装着之前那个宋人女子骨灰的瓷瓶交到赵桓手里,让他找一个好地方埋葬。

    然后她对赵佶说,“爹爹,你等着,我去为你把完颜晟抓来。”

    “福金……”虽然此前赵桓已经告诉他福金早已大不同了,他此刻仍然不大敢相信。

    他掩面而泣道,“你若是能安然活着,某便也安心了。”

    他不再用“朕”或者“孤”来称呼自己,而是选择了用“某”这个卑微的自称。

    他曾经就早已失了权势,在得知女儿被迫改嫁之时,却是无能为力。他纵有许多儿女,可对于福金却是无比偏爱,不然也不会将她许配给当初如日中天的蔡京之子蔡鞗了。

    如今见到福金安然无恙,心里很是高兴,可是听她的口吻似是要北去谋事,他不能不忧虑。

    楚茂德浅笑着握住赵佶冰冷的手,心里的难受快要溢出来。福金记忆里的父亲一贯是光风霁月的,和如今落魄狼狈的男人完全沾不到边。

    她哀叹着命运弄人,让不该做皇帝的人坐上了皇帝的位置,要与万民同悲。

    她掩去眸中的泪,“爹爹,你且安心在汴京,处置难民,其余之事,不须cao心。”

    她看着赵佶,又想到了自己的生身父亲。早已在记忆中模糊,她出生时,就失去了父亲。只在别人口中听闻,父亲是万魔敬仰的魔尊,却在平妖之中被妖毒所害,不治而亡。死前父亲保存下了魔元,在她出生后直接渡给了她。

    他们说父亲不重女色,因而她是父亲唯一一个子嗣,自然毫无疑问地继承了魔尊的位置。而她出生后,母亲哀毁过度,不久也抑郁而终。

    于是她年少便父母双亡,在众魔的爱护下长大。

    遥不可及的父爱,在福金的记忆里似乎有丝缕可以捉住。

    赵佶的父爱都是如此偏心,他不曾给予赵桓许多,却终究也给了她。

    所以,她不能负他。

    等见过赵佶赵桓,她又去见了自入金营便没有见过的前任丈夫——蔡鞗。

    蔡鞗长得也算是玉树临风,不过遭受了身心双重折磨,如今也是蓬头垢面,落魄不堪。

    他正裹紧单薄的衣裳,似是要写点东西记录下被囚的生活,可是太冷了,手都握不住毛笔。

    这时他看见了楚茂德,眼里闪过惊讶和惊喜,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欣喜地想要说些什么,又突然想到了她如今的身份,最终屈膝想跪,却被楚茂德扶住了。

    “夫君这是做什么?”她把蔡鞗扶起来,看着他低头不敢看她。

    她之前本来以为赵福金魂魄散尽,可近日魔气充裕之后,竟隐隐察觉出她的识海中仍然存着赵福金一缕微弱的残魂。这也是为什么她受赵福金影响这么大的原因。她欣喜若狂,因为这意味着,只要她一直温养着赵福金的残魂,赵福金就有可能复生。

    她实在不愿意,看到她的原身,那也曾鲜活明媚的生命,黯然无声地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魂飞魄散。

    所以她叫他夫君,他是赵福金的夫君,过去是,以后还会是。

    蔡鞗却吓了一跳,退后几步,“帝姬慎言!若是被二太子知道了……”

    楚茂德见他惊恐万分的模样,抿了抿唇,“夫君,我既能活到如今,你便该知道二太子不是那般恶人。”

    蔡鞗见她对二太子评价似乎挺好,心下发酸,抹了眼泪,“若是当真如此……那是极好的……我只恐你受了委屈……”

    楚茂德不忍见他这幅模样,本想说委屈自然是有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又咽了回去。

    她最终只是抱了抱蔡鞗单薄的身子,“我将去上京,你且在汴京好好待着。”

    “什……什么?!”蔡鞗大惊,“如此之快便要北行?”

    他又突然意识到不对,“此为何意?我如何待在汴京?”

    楚茂德笑道,“我去便是,你们,都不必去。”

    蔡鞗不信,“为何?此言当真?”

    楚茂德拍了拍他的肩,“我如何骗你?安心便是。”

    她抬头,看向死白一片的天,“汴京的天,会变蓝的。”

    她也不管蔡鞗信与不信,只叮嘱他好好待着,便离开了。

    “明日起,我们便回上京。所夺金银财宝,宫内名器,包括宋俘妇人,一概留下。”完颜宗望站在金兵面前,用女真话对他们说。

    完颜希尹被投入了宋俘营中,在金兵眼里就是不知所踪,而完颜宗翰又死了,一时金兵人心惶惶,两支队伍却也借机全归完颜宗望管理。

    而金兵听到他说要把战利品全部留下,自然有人不高兴了,便也吵吵嚷嚷地用女真话质问辱骂。

    楚茂德就站在旁边,她此刻做了掩饰,身上披着黑斗篷,金兵倒也没认出她来,此刻听到他们的聒噪声音,抬起了眼。

    完颜宗望几乎一瞬就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凌冽杀气。

    她的声音淬着冰一般的冷,“不服从者,格杀勿论。”

    她拔出佩剑,手腕一抖,佩剑就飞了出去,直接把那个叫嚷得最大声的金兵一剑穿心。

    “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同伴的尸体,一时鸦雀无声。

    “你是何人?!凭什么杀人?!”很快就有金兵用汉话质问,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应和着,颇有暴动的趋势。

    “啧。”完颜宗望听到她的语气词,已经不准备挣扎了,他默默地转过身去,算是对同胞的最后怜悯。

    “说了,不服从,杀无赦。”她轻飘飘地说着,玉指轻点,白光从指尖射出。

    一瞬间,倒了一大片。

    “啊!!!”这下子,那些金兵都跟见了鬼一样看着她。惧死的本性让他们sao乱地想要逃窜,可就在这时楚茂德放出了魔气威压,让他们突然动弹不得。

    “如今……可还有人有异议?”楚茂德凉嗖嗖的目光扫过他们站着的每一个人。

    “没……没有了……”惊恐的金兵不敢再乱说话,只能低头连连应答。

    楚茂德满意地收回了施压,“那么,各自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