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

    

客人



    衡玄宗的清晨,静谧如世外净土。

    扶希颜在床上醒来时,窗外薄雾刚散,洞府里那眼灵泉正扑通扑通地响,声音传进寝房所在的小院。

    定是邵景元养的那只灵鹤又贪玩,把岸边加温的火精石拱进了水里。

    指头大一块,值五百上品灵石,沾水即化,就这么没了。

    邵景元竟纵着那灵宠拿来当玩具,就连她这扶家嫡系二小姐也不至于如此奢靡。

    但这就是衡玄宗宗主峰首席弟子的手笔,浪费只是寻常。

    甚至称不上浪费。

    扶希颜撑着酸软的腰半坐起,身上寸缕皆无,雪肤上满是昨夜留下的吻痕齿印,从锁骨一路蔓延到腿根,颜色深浅不一,像被狠戾啃咬出来的,看了便叫人脸热心跳。

    她的指尖在凌乱被褥间摸索,碰到交叠成一堆的衣裳。

    有邵景元的,也有她的。

    昨晚邵景元练剑至子时,回来只随手掐了个清洁诀,便翻身压上来,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按在枕间,粗喘着一下下深顶进还未完全润湿的xue内,折腾得她啜泣出声也未罢休。

    想起那场黑暗中的暴烈交欢,扶希颜下身泛起难耐的酸胀,心头却冒出几分隐秘的欢喜,又有些说不出口的落寞。

    她想睁眼时仍能蜷在他怀里,得他低头亲一亲额心,或者唤她一声“好颜颜”,而不是对着一室清冷。

    这念头刚起,扶希颜便自嘲地摇了摇头。

    想也无用。

    邵景元面上温文,性子却冷淡,像一泓极地深藏的清泉,知晓存在,却摸不着,更别谈触及心底。

    即便在欢好情浓时,他那张俊雅的脸也少有表情,只眼尾会微微泛红,薄唇紧抿,汗珠顺着下颌滴到她胸口,宁愿随手抹去了,也舍不得说几句哄人的好话。

    扶希颜轻叹口气,将他的中衣抖开,叠得平整放一旁,这才赤足下床,踩着软缎鞋去浴房把一身黏腻清洗干净。

    三年了,她早就习惯默默收拾这满室狼藉春痕,连候在门外的仆从也不惊动。

    像个妥帖的小妻子,像她便是这座清贵洞府的女主人。

    可她不是。

    连个名分也没有,道侣二字更是从未被提起过。

    扶希颜披了件云绸薄衫,推门踏出,迎着庭院的温和凉风,垂眸看不远处被仆从洒到地面的灵米引来的白鹤。

    邵景元洞府内的人倒是体贴,知道主子不在,也至少要让她这暂住的“客人”观赏一下景色。

    它吃得欢快,吃完又用长喙梳理羽翼,毛茸茸的雪白一团,漂亮得紧。

    扶希颜看着看着,心绪慢慢沉下去,说不出是平静,还是疲倦。

    正要转身换衣准备出门,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邵景元晨课结束回来了。

    他缓步踏入小院,在斜照晨光中,那张脸清俊得近乎冷冽。

    眉骨锋利,凤眼微挑,却不带半分勾人意味。

    深青外袍低调,衣料隐隐有光华流转,衬得他身型高大挺拔,气质矜贵凌人。

    邵景元见她呆呆地站在廊下,也不迎过来,便走近几步,俯身打量了几眼。

    他薄唇轻张,嗓音低而醇:“起了?不多睡一会儿?”

    “嗯,今天长老要考核,我想早些去练琴。”扶希颜姿态柔婉地依偎进他怀里,像头一回示爱时。

    但这几年也没变过。

    邵景元抬手摸了摸她沁凉白净的脸,指腹在那昨夜被他吻得还肿着的唇上慢慢地蹭揉:“下午来练剑场么?”

    他极少主动邀她。

    扶希颜在追求他时日日报道,风雨不改。

    这次难得他问了,她心里欣喜了一瞬,点头:“我会带茶点去陪你。”

    陪练,意味着呆坐几个时辰,在他小憩时添茶递水,也可能到结束了也得不到他一个回眸。

    作为坐拥南域大片灵石矿脉的扶家后代,扶希颜甘愿做这些剑仆也能做的事,却不觉得丢脸。

    一见钟情,再见沉沦,自然也毫无怨言。

    扶希颜再抬眼时,邵景元已经侧过脸望向远处,似在想什么。

    “记得我师叔新收的那个小弟子让星?她夸你上次带的茶点好吃,吞了一整盘后练剑格外有力气。”他语气温淡地补了句,像暗示,“她资质极好,剑感清明,比宗里许多弟子都要强。”

    扶希颜心头一滞。

    她想着他练剑之余还要指导师弟妹们,歇息时甜甜口再好不过,便从清早忙活到下午,只为做出几样他可能爱吃的点心,却全进了那位俞让星师妹的嘴里。

    她将微颤的指尖藏进袖摆中,面上却仍柔顺,小臂轻轻环住他的腰,软声应和:“道固师叔眼光自然极好。”

    “嗯。”邵景元没有揽住她,但凌厉的眉眼在晨雾里显得温润了几分,“若她改掉那点顽劣的小性子,他日未必不能成一代天骄。”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极少有透出的欣赏,甚至是纵容。

    扶希颜垂下眼睫,掩住情绪,只抬手替他将外袍前襟理顺:“你近日在教她?我记得道固师叔外出一段时日了。”

    邵景元点了点头,神色平静:“也不费事。”

    不费事。

    勤勉聪敏的俞让星不费事。

    那她呢?

    她拿恩情换枕席之欢,屈身迎合他,三年来从不敢多要一句承诺,是不是更不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