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网 - 经典小说 - 寇王(np强制)在线阅读 - 第七十一章 皮囊之下

第七十一章 皮囊之下

    

第七十一章 皮囊之下



    封郁被扒光了,身上就剩条衬裤。龙娶莹蹲在他跟前,把他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撩上去。

    林雾鸢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那他身上是什么情况?”龙娶莹指了指封郁胸口到腹部那一片。

    烛光底下看得清楚,少年单薄的胸膛上横着几道rou红色的缝合痕迹,针脚细密得像蜈蚣脚,从锁骨一路爬到肚脐眼边上。新rou和旧皮颜色不太一样,新rou粉嫩嫩泛着光,旧皮则苍白些,交界处微微凸起,摸上去硬邦邦的。

    林雾鸢凑近了看,鼻尖都快贴到封郁皮肤上了。她伸出两根手指,沿着缝合线轻轻按压,封郁立刻哆嗦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一般这种情况,”林雾鸢收回手,在帕子上擦了擦,“就是原先皮囊坏死,后面重新缝上去的。大抵是经历过什么重大烧伤,或者……别的损伤。大部分皮囊坏掉了,得把坏死的部分切掉,再从别处取下完好的皮rou缝上,免得继续烂下去。”

    她说这话时手上动作也没停,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银镊子,夹起封郁胳膊上一块皮rou细细看。

    龙娶莹盯着那些缝合线看了半晌,忽然问:“大火烧的?”

    林雾鸢手上顿了顿,抬眼瞥了她一下,又低头继续检查:“也许是吧。”她答得敷衍,心思显然不在探究过去的事上,更多是在看封郁现在这副痴傻模样到底怎么回事。

    屋里一时只剩烛火噼啪声,还有封郁偶尔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呓语。他嘴里塞着团白纱布,是龙娶莹怕他乱叫塞进去的,这会儿已经被口水浸得半湿。

    龙娶莹站起身来,转了转有些发麻的脚踝。她忽然伸手到脑后,从发髻里拔下一根乌木簪子。

    簪子看着普通,尾端雕了朵梅花。龙娶莹拇指在花心处一按一扭,“咔”一声轻响,簪子从中间裂开条缝。她倒过来抖了抖,几粒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滚到手心。这还是那会儿剩下的,当初在凌家对付赵漠北和韩腾用的就是这玩意

    林雾鸢抬头看她:“你这是……”

    龙娶莹没答话,径自走到封郁跟前蹲下。少年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她,瞳孔涣散,没什么焦距。她伸手把他嘴里的纱布扯出来,封郁立刻大口喘气,嘴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涎。

    “吃糖吗?”龙娶莹把药丸递到他嘴边,声音放得轻柔。

    封郁眨眨眼,视线落在她手心上,又抬起来看她,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我要找我娘亲……我现在好疼……”

    他说话时嘴唇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厉害。龙娶莹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脖颈上青筋隐约可见——这不是装的,是真在难受。

    “吃了它,”龙娶莹把药丸又往前递了递,几乎碰到他嘴唇,“吃了就不疼了。”

    封郁犹犹豫豫地张开嘴,就在他嘴唇碰到药丸的瞬间,龙娶莹手腕一翻,拇指和食指精准地掐住他两颊,迫使他嘴巴张大,另一只手迅速将几粒药丸全塞进他喉咙深处。动作快得林雾鸢都没反应过来。

    “你——”林雾鸢霍然起身。

    龙娶莹已经捂住封郁的嘴,另一只手扣住他下颌,强迫他做了个吞咽动作。封郁被她捂得呼吸困难,眼眶迅速泛红,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闷响,药丸咽下去了。

    龙娶莹这才松手,封郁立刻弯下腰剧烈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站起身,转身看向林雾鸢。

    林雾鸢脸色很难看:“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会忘记了吧?”龙娶莹把空了的簪子重新拧好,插回发髻,“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计策——杀掉封羽客。”

    林雾鸢怔了怔,脑子里飞快地把这几日的事串了一遍,突然自以为地明白了:“难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冒险把封郁抓来,就是为了……”

    “我只能如此。”龙娶莹打断她,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语气里还恰到好处地掺了点破釜沉舟的狠劲,“九狼山的事爆发,我就真没活路了。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搏一把。”

    她说着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仰头灌下去半杯,喉结滑动时脖颈拉出一道紧绷的线条。放下茶杯时,她抬手抹了把嘴角。

    林雾鸢看着她,眼神复杂。她确实没想到龙娶莹会这么大胆,敢直接在封府里绑人,绑的还是封羽客的“儿子”。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人被逼到绝处,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傻了,”龙娶莹走回封郁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我可真是谢天谢地了。不然的话,我就真的得杀了他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封郁却好像听懂了,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她,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恐惧。

    林雾鸢深吸一口气:“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他都傻了,估计问什么都不知道了。”龙娶莹在封郁面前蹲下,平视他的眼睛,“但封羽客不知道他傻了啊。我们可以用他作饵,把封羽客引出来,然后……”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雾鸢简直要被她的天方夜谭击败:“杀了封羽客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对我有好处啊。”龙娶莹站起身,双手一摊,“他死了,我就没事了。至于你们天义教要干什么,那是你们的事。”

    “可我的目的不是杀他。”林雾鸢语气冷下来。

    “那我不管。”龙娶莹走回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衣摆滑下去一截,露出光洁的小腿,“你有你的处境,我有我的。你们还没像我这样,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数着日子等死。”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一下,两下,节奏有些乱。烛光在她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那张平时总带着点痞笑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孤注一掷的狠戾。

    林雾鸢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确实在权衡——杀了封羽客,对天义教的计划没好处,反而可能打乱布局。但如果放任龙娶莹乱来,这女人真把封郁弄死了,或者真去刺杀封羽客,后果更不堪设想。

    杀了龙娶莹?

    这个念头在林雾鸢脑子里闪了一下,又很快被她按下去。不行,龙娶莹现在身份特殊,凌家那边还盯着,她要是死了,凌鹤眠绝对会借机发难,到时候封家绝对不会按天义教地计划出牌。

    想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一个办法。

    “先别动手。”林雾鸢终于开口,语气放缓了些,“把封郁藏起来,你等我请示教会,从长计议。”

    “那要几天啊?”龙娶莹抬眼看她,嘴角扯出个讽刺的笑,“再过不了几天,封清月回来了。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更不会放过我。”

    林雾鸢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封清月那人,表面笑嘻嘻,下手比谁都黑。血玉要是真被他带回来,龙娶莹这枚棋子的价值就得重新估量,到时候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

    “先缓几天。”林雾鸢只能这么说,“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龙娶莹沉默了几秒。烛火在她眼睛里跳动,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最后她点了点头,语气听起来居然有几分诚恳:“好吧,我相信你。”

    ——殊不知,她脑子里转的念头,跟“相信”两个字半点关系都没有。

    林雾鸢松了口气,又看了眼角落里昏昏沉沉的封郁,转身快步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只剩下龙娶莹和封郁,还有刚才躲在门外偷听的狐涯。

    龙娶莹走到封郁跟前,少年已经半昏过去了,脑袋歪在一边,嘴角还挂着点白沫。她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呼吸平稳,只是有些微弱。

    她从柜子里翻出条旧毯子,把封郁从头到脚裹起来,裹得像个粽子,只留鼻子和嘴在外面呼吸。然后走到门边,拉开门。狐涯果然站在外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进来帮忙。”龙娶莹侧身让他进来,她在那大樟木箱子盖上钻了几个气孔,然后和狐涯两个人把封郁费力塞回去,合上盖子。

    做完这些,她又对狐涯指了指屋里那张雕花大床,“帮我把这床拆了。”

    狐涯愣了下:“拆床干啥?”

    “别问,照做。”

    狐涯不敢多话,撸起袖子开始拆床。这床是实木打的,很沉,他费了好大劲才把床板一块块卸下来,露出下面的床架。龙娶莹让他把木箱推到最里面,卡在床架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然后用拆下来的床板重新把床拼好。

    等床恢复原样,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狐涯累得满头大汗,坐在地上喘气。龙娶莹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得太急,水从嘴角流出来,顺着脖子往下淌,把衣领浸湿一片。

    “那个……”狐涯放下杯子,犹豫着开口,“你刚才跟林姑娘说的……为啥要说这场是你计划的?这明明是意外才对……”

    他在外面都听到了。当时的情况是意外,一切都是临时起意。可龙娶莹对着林雾鸢,硬是把这事说成了蓄谋已久。

    而且林雾鸢离开前,狐涯明明有机会冲进去揭穿她,可他没动。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没动。

    龙娶莹正在收拾散落一地的工具,闻言头也没抬:“自然是为了保全你啊。要是说这事是个意外,是你失手把封家少爷打成这样——那等事发之后,你能脱得了干系?”

    她说着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狐涯跟前蹲下,平视他的眼睛:“可要是说这一切都是我计划的,你全是被我威胁、被我指示的,就算真被发现了,至少你能把自己摘干净,保住一条命。”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脸上那副“我全是为了你着想”的表情,演得跟真的似的。但凡换个跟她一样满肚子弯弯绕的人在场,估计都得笑出声——骗鬼呢这是?

    但狐涯真信了。

    这傻大个瞪大眼睛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日子的事:风筝闯祸时,龙娶莹把他护在身后;他娘生病,龙娶莹给他银子买药;今晚这事明明是他闯的祸,龙娶莹却一口揽下,还替他编好了退路……

    狐涯眼睛有点发酸,他别过脸,瓮声瓮气地说:“你……你为啥要这样……”

    “我无牵无挂的,死了也没什么。”龙娶莹站起身,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是还有娘亲要养吗?你得活着,给她尽孝。”

    这话戳中了狐涯心里最软的那块。

    等狐涯再抬头时,龙娶莹已经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

    夜色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狐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说:“你的恩情……俺……下辈子一定好好还。”

    他说得郑重,龙娶莹却听得想笑。下辈子?她这种人,有没有下辈子都难说。

    可她没笑出来,只是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