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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河和吕范知道孙策的心事,他特别想杀了陆康,用他的首级到周家祠堂祭奠周晖等人。

    可没想到周氏宗祠已经被毁了。这一肚子憋屈绝对能把孙策逼疯。

    洛阳郊外的西泰山腹地,最美之处莫过于月亮湾。

    一弯清水的西侧山麓中,隐隐露出一片青砖黛瓦。

    依山傍水,参差起伏,精致朴素、堂皇俊秀。

    院落的建筑遵循“商家门不宜南向,征家门不宜北向”的习俗。大门朝北。三进的院落双层屋檐。这宅子为砖木结构。大门饰以山水人物石雕砖刻。门楼重檐飞角,各进皆开天井,通风透光,各进之间有隔间墙四周高筑马头墙,远远望去,犹如古堡。这样的建筑风格在中原地区十分罕见。因为此宅有着土著山越人“巢居”的风格。 也带着明显的庐江色彩.

    第三进小楼上的厅屋宽敞明亮,小窗用黑色青石雕砌成漏窗,点缀于白墙上,形成强烈的疏密对比。给人以幽静安闲之感。

    厅内生着暖炉,暖炉的吻兽嘴中冒出冉冉熏香。是侧柏的香气,绵厚悠长, 后味无穷。

    棋枰旁跪坐两人,正在对弈。

    隔壁的书房里隐隐传出一阵阵抚琴声,时断时续。

    “阿尚,住在这山野别院,你和钟夫人都还习惯?”执黑子的一个老者慢吞吞地问。

    “忠哥,我们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钟氏阿嫂身体也每况愈下。。。住在哪里都无妨。何况这里远离官场,远离市井,我们很是惬意。只是。。。”对面执白子的周尚犹豫了一下,看向书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只是少年人怕耐不住寂寞。。。”

    “你是说阿瑜?这孩子也该收收性子,让他在这山林之中磨磨心智,未尝不是好事。他睿智聪颖,才华是有的,只是怕木秀于林,会遭遇当年晖儿的不幸。唉,晖儿就是太意气风发了。。。结果。。。瑜儿如今比起晖儿更加优秀。。又是我们庐江周氏的唯一人才。我自然要保护他。。。不然你以为我以老朽之身,还随侍于天子之侧,和李傕等周旋,是为了什么?”周忠叹了口气,红了眼圈。

    周尚怕他提起周晖伤心,当即转移了话题:“忠哥此次告假来到西泰庄园,是专程来见我们?”

    “当然,你们从袁绍那里逃出来,暂避风头,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可是你们却也不能总躲着,早晚你和阿瑜也都是要出去做事的。周家在庐江的庄园,扬州的产业怕都保不住,只有这里,是当年我和你异哥共同添置的产业,等闲无人知道。危机之时,尽管来此躲避。”

    “忠哥,我此生别无他念了,只希望瑜儿能有出息,像忠哥一样光大庐江周氏。”周尚没有子女,正室过世早,虽有侍妾,他并不特别宠爱,也无心开枝散叶。

    “阿尚,阿瑜就托付给你了。自秦灭六国以来,士族大家几百年都是狡兔三窟,多处下注。我已经在汉天子身边,无论汉天子被姓李的挟持,还是被姓曹的控制,我就跟着他们混。你们不能再到汉天子身边,否则一旦有闪失,就有灭顶之险。”周忠说着把一颗黑子放下。

    “唉,除了长安洛阳,其余的地方是诸侯割据。袁绍和曹cao是一伙人不能投靠。公孙氏败相乍露,剩下的陶谦,刘表和袁术。。。忠哥你看谁可成大事?”周尚手里拿着白子,迟疑着说。

    “陶谦是个伪君子,又和另一个伪善之人刘备沆瀣一气,不可侍之。刘表虽为宗氏,年轻时也着实有胆识有能力,无奈胸无大志,他的两个子嗣不是有才有德之辈,不是明主之选。 剩下只有袁绍了。袁公路虽然德才未必出色,但名声势力颇大,手下颇有些人才。可以暂时在寿春栖身,以观天下之变。”

    “忠哥,我们得罪了袁公路,他要把瑜儿囚禁在寿春,我们才在孙策的帮助下逃来这里,怎么能回到袁术帐下?”

    “袁术的扬州牧是自封的,马翁叔以太傅之尊出使寿春,竟然被袁术夺其符节,以随意征辟将士,马日磾求去不能,忧愤成疾,听说已经卧床不起。袁术自知缺少朝廷认可,所以对持天子诏书分封的一方太守,还是忌惮几分的。刘鹞不就堂而皇之地出任扬州刺史。扬州刺史的驻地本在江北的寿春,淮南一带是袁术的势力范围,袁公路虽不想让刘鹞进驻寿春,也不还是得想办法安置他? 听说将军吴景、孙贲奉袁术命,已经将刘繇迎接到江南的曲阿。 我已经在朝中活动,也给阿尚你弄个天子诏书,派驻丹阳太守。到时你再带上厚礼,前去拜访袁公路,表示依附之意,袁术定会欣然同意。”

    “袁术并非心胸豁达之人。。。万一他记恨前事,当如何处之?而且丹阳地处纷争之所,现在的丹阳太守是吴景,不过他也无法在丹阳立足,只是委身曲阿,还把刘鹞迎接到了曲阿。有个吴景刘鹞已够纷乱,还有山越匪首泾县祖郎、乌程县严白虎等“丹阳宗帅”的存在,吴景刘鹞都无法控制丹阳全境,其辖区就只是丹阳北部的曲阿一带。我就是拿着天子诏书敕封的丹阳太守,怕也只是‘遥领’而已。”周尚疑惑地看着周忠。

    “‘遥领’又如何?他袁术就缺天子诏书来任命他的人,所以才把马日磾困在寿春,替他表奏官吏。如今你去表示愿意依附于他,又手持天子亲封的‘丹阳太守’, 等于给他送上门的借口控制丹阳。刘鹞不是袁术的人,他和陆康才是一路人,听说近日孙策拿下庐江之后,刘鹞对陆康兔死狐悲,已经下令驱逐袁术任命的“丹阳太守”吴景和‘丹阳都尉’孙贲。你去了,又投靠于他,不久他就可以师出有名的征伐丹阳。这样推演,袁术绝对会对你们日前逃离寿春的事不计前嫌。何况,我们还有一招秒棋保证你能在袁术那里顺利回归”周忠脸露微笑地轻轻掷下一个黑子。

    “哦,是什么妙棋?”

    “阿尚,你不记得我刚说的要带上厚礼?”周忠诡秘地笑道:“确切地说,应该是聘礼。”

    “忠哥是指为阿瑜求亲?求聘袁术长女?”

    “正是,我的眼线早就禀报过,袁术长女袁绰深爱阿瑜,袁术正妻也对他极为满意。袁术本人更看好阿瑜的能力,尤其是军事能力,欲以之为将。其实袁术和你们的嫌隙不是以你们为敌,而是气恼阿瑜不乖乖听他指挥。如果你们纳聘求亲,自然会让袁术放心而且会更加信任你们。”周忠微笑着说。

    突然隔壁书房里的琴声激越起来,铮铮瑟瑟如同万马奔腾, “嘭“地一声, 一切归于寂静,看来是弦断了。

    袁术不可思议的表情写在脸上,盯着阎象和袁涣, 半晌没出声。

    “你是说孙策刚过了正月初五就拿下了庐江郡治舒城?全军只伤了十三人, 无人阵亡?庐江仅陆氏子弟就死亡过半,这是怎么做到的?即便是舒城缺粮,也不至于伤亡比例如此悬殊。”

    “主公,具体怎么打下来的我们也不知,只知道孙策骁勇异常,第一个冲上了北城墙,斩敌无数。” 阎象禀报。

    “孙策一开始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围城不攻。 孤以为他没本事拿下庐江,这才修书催促。谁知他回信说准备攻城,这才几天啊。。。就已经城破, 还不损自家兵丁。此子甚类其父,真乃虎父无犬子。孤若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停了一下,袁术皱眉道:“将来史书之上大书特书孙策征庐江不亡一人而拔之, 我袁术的其他部曲颜面何存?即便孤征服天下,后人也会说是孙坚孙策父子替孤打下的江山。。。”

    袁涣禀道:“主公莫忧, 这史书是人写的。 孙策围困舒城是从去年兴平元年秋天开始的,他攻克舒城是兴平二年正月,在史书上可以模糊地写作历时两年, 也就是兴平元年和兴平二年。这样既不违反事实,也显得孙策攻伐庐江的不易。”

    “卿言甚合孤意!” 袁术颔首。

    “还有一事须报与主公知道。因为刘鹞不讲信义,不肯与吴景他们共处曲阿。吴景和孙贲二位将军早前率领不多的部曲仓促撤到厉阳,风闻孙策破陆康于庐江之后,现在彭城相薛礼、下邳相笮融依附刘繇为盟主,薛礼据秣陵城,笮融屯县南。刘鹞派大将樊能与将领于麋驻防横江当利。互为犄角,保护牛渚。更糟的是,刘鹞在朝中天子那里颇被器重, 被天子下诏封为扬州牧。。。以现在的态势,会稽太守王朗心系朝廷,自然是认同这位州牧的。吴郡都尉许贡自己接任吴郡太守,只要能得到认可,就不会表示反对。 自从去年来到曲阿,一年之内刘鹞基本上就完成了割据江东,与主公你分江而至。主公当早做打算。此人不可不防。” 阎象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刘鹞无论做什么,都是师出有名,因为他是有天子诏书的扬州牧,不是你袁术自封的扬州牧。得到朝廷委派的扬州牧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整个扬州的军政大权。可以征兵讨伐“乱臣贼子袁术”。看来刘鹞也确实想以江东为根本,集具实力,先守后攻。

    “这个刘鹞几乎单枪匹马地赴任扬州刺史,如今竟然独霸江东, 孤小看了他!” 袁术皱眉道。

    “主公,微臣早就建议主公将刘鹞安置在寿春便于看管。。。” 阎象叹息道,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满。

    袁术也叹了口气,他对阎象是相当容忍的,毕竟此人的才能和忠心都可信任。“阎卿所说孤也想采纳,无奈刘鹞坚辞, 他不肯来扬州偏要去曲阿,孤只好吩咐吴景孙贲他们负责在曲阿看住了他。谁知此二人如此无能,竟然把刘鹞迎入曲阿,对他的政务调动倍加配合,不知是否昏了头!最后落得个被逐到历阳这么小破地方。刘鹞此人确实有些本事,单枪匹马,竟然在短短一年内,招兵买马,合纵连横,俨然成势!”

    “刘鹞本就是宗室之中不多的有雄才大略之人,天子身侧也有能人,他们选中刘正礼来江东,一定有原因。刘繇伯父刘宠四任豫章太守、三任会稽太守,在扬州非常得民心,刘繇赴任, 看似单枪匹马,实则比刘表还容易获得当地力量支持。再者,刘繇兄长兖州刺史刘岱两年前因征讨黄巾叛军战死任上,颇有英雄之名。刘岱刘鹞兄弟二人才名德誉广播天下。大名士陶丘洪向青州刺史先推荐刘岱刘繇时曾说此二人为驰骋千里之双龙。主公可知,微臣最近听闻许劭已经来到江东投靠刘鹞成为其首席谋主,许劭就是那个年未三十,就在汝南家乡与堂兄许靖组织“月旦评”风评人物,名满天下的许子将。连曹cao都想得其一评以资仕途。”

    “听说“四世三公”的司空杨彪征召许邵做官,他都不肯去,徐州牧陶谦非常仰慕许邵,以礼相待。许邵也却看不上陶谦,称“陶恭祖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不如去之。” 原来他是看上了刘鹞!” 袁术连连叹气:“吴景孙贲误孤!”

    阎象躬身道:“主公,事已至此,埋怨也没用,吴景孙贲所带部曲只有一千多人仓皇逃至厉阳,如今粮秣不足,军械马匹都短缺,来信告急恳求主公支援粮秣军资,还请求援军。”

    一直沉默不语的袁涣忽然说:“主公,吴景是孙坚妻舅,孙贲是孙坚侄儿,若非孙文台战死荆州,他们怕已经拥戴孙坚入主吴郡了。 如今依附于主公,是迫不得已罢了,现孙坚长子孙策日渐长成,武勇不逊其父,而礼贤下士,遍访能臣的本领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又长得漂亮,孙郎之名异常响亮,难保他母舅吴景和族兄孙贲不有心拥戴他重聚孙家势力。以臣愚见,吴景孙贲热情迎接刘鹞进曲阿,怕是想笼络他为己所用,不成想在刘鹞这个大汉宗亲面前,袁公你有二心,他们孙家更是反贼。所以此二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落荒而逃到厉阳,进退两难,打又打不过。。。才想找主公要兵要粮秣,主公可不要养虎为患。”

    袁术看看阎象又看看袁涣,慢吞吞地说:“嗯,发兵发粮之事容孤思之,两位卿家的话倒让孤想起一事。孙策征讨庐江之前,孤曾许诺他庐江太守之职。如今看来,此事应该缓缓,若孙策有了地盘,再有吴景孙贲助力,岂非如虎添翼?”

    孙策把自己的中军帐扎在了舒城主街上。他虽然已经像太守那样处理军民政务,却不愿堂而皇之地搬进陆康的太守府主事。

    潜意识里他还在等袁术的委任扎。袁术答应他的,拿下庐江就让马日磾保荐他为庐江太守作为食言“九江太守”的补偿。

    每日里,孙策都数着日子,计算着特使来往寿春的时间。

    十多天后,舒城的百姓彻底安顿了下来。孙策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不但如此,还爱民如子,舒城百姓有难处的,孙策都尽量帮助。

    连程普等人都背地里笑话他俨然从一个雷厉风行的杀神变成了婆婆mama的父母官。吕范则很满意,不停地说,伯符真有一方太守的风度。只是有一点,他只对一姓一户严厉,那就是陆氏。 而且只限于陆康家族的人。

    孙策把自己的中军帐扎在了舒城主街上。他虽然已经像太守那样处理军民政务,却不愿堂而皇之地搬进陆康的太守府主事。

    潜意识里他还在等袁术的委任扎。袁术答应他的,拿下庐江就让马日磾保荐他为庐江太守作为食言“九江太守”的补偿。

    每日里,孙策都数着日子,计算着特使来往寿春的时间。

    十多天后,舒城的百姓彻底安顿了下来。孙策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不但如此,还爱民如子,舒城百姓有难处的,孙策都尽量帮助。

    连程普等人都背地里笑话他俨然从一个雷厉风行的杀神变成了婆婆mama的父母官。吕范则很满意,不停地说,伯符真有一方太守的风度。只是有一点,他只对一姓一户严厉,那就是陆氏。 而且只限于陆康家族的人。

    孙策命令把所有残存的陆氏族人统统关进陆康府邸,重兵把守,不许他们随意外出。日常用度按人头分派。不予多余的用度。

    不断有伤重病亡的陆氏子弟, 每死亡一人,孙策就命人用芦席卷了尸体抬到陆康的内宅给他本人过目。

    只十几天,陆康就郁结于心,卧病不起。

    “伯符!”吕范和孙河一大早就赶来见孙策。“今天陆康的老总管也挂了。我看。。。就不要抬尸给陆康看了吧,这。。。一个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已经被你给呕病了,看陆家现在满目疮痍的惨状,他一定痛彻心扉。 反正他也成不了事,就让他回乡养老养病吧。”

    “哦,陆康看着自己亲近的人和陆家子弟夭亡, 心痛不已是吧?他有没有想过阿瑜的伯父父亲痛失爱子时的心境?他看陆氏现在精英凋零的惨状,在放火烧掉周家大宅和宗祠的时候有没有稍微犹豫和心软?”孙策鄙夷地看了一眼吕范:“我孙策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阿瑜要遵守他世家大族的道德风范,我不用。阿瑜不会做的事,我都做。你们叫几个人,把陆府管家的尸首抬上,我今天左右无事,跟我一起去看望陆季宁太守。再不去,他连太守的虚名也没了。”孙策一撩红色的大氅,抬腿就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