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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周瑜用眼花缭乱的纯熟“剑”法把六个彪形大汉全部放倒,重的昏迷不醒,轻的四肢带伤。

    这里面伤得轻的是那个上臂中棍的,虽然手已经麻了,整个臂膀已经毫无知觉,到还无生命之虞。

    这几下兔起鹘落,干净利索,周瑜落地站住,气定神闲,轻轻整整衣袍,连发丝都没纷乱。小公子依旧是貌美如花。

    “好!”“漂亮!”“厉害!”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叫好声。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女孩子的声音:“公子好身手!”

    周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十好几个劲装武士趴在院子的围墙上围观。

    他眼角余光一闪,就看见二层小楼上有几个人影晃动。

    “彩蝶,你还愣着干嘛,赶紧上!”突然那个左臂带伤的大汉大喊。

    众人正纳闷是谁叫彩蝶,就见刚才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嗷地嚎叫一声,手里攥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冲着周瑜刺来。

    周瑜闪躲腾挪,并不还手,那女子功夫上乘,须臾间已经攻了五六十招。虽然还没碰到周瑜的衣角,她却毫不气馁,仗着周瑜不还手,招数愈发狠辣。

    突然周瑜伸出右手猛地一撞,顺势反手抓住女子握剑的手腕,只一捏,那女子宝剑脱手,周瑜厉声喝道:“你玩够了没有?”

    女子又羞又气,大声哭骂:“你等看似世家公子,却强暴民女,还打伤我相公兄弟,我要去告官!”

    她这么一撒泼,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看向身上带伤,颓坐在石阶上的纤瘦公子。

    那个手臂带伤的大汉赶紧说:“就是,众位看官,这个yin贼到我家拉走我娘子,我们才追来此处。”

    “你胡说,你家娘子分明是烟花女子,干得就是卖笑的生意,我家公子从来不sao扰良家女。她头上的金钗还是我家公子给的呢。”那个小童突然大叫。

    周瑜冷笑:“良家女子?我们分明看见她脸带笑意随这位公子进房的。以前听说山越贼徒和黄巾乱匪惯用妻女设暗娼局洗劫世家子弟钱财之事。莫非尔等是黄巾或者山越匪徒?”

    “你等着。。。我们去告官。”几个大汉互看一眼,虽然嚷嚷着告官,却拉着女子,背着不省人事的同伙,仓皇夺门而出。

    “侠士今日仗义出手,郭某感激不尽,请问少侠尊姓大名,郭某日后图报。”脸上还挂着血迹,衣冠不整的纤瘦青年在小童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冲着周瑜深施一礼。

    看他行礼的态势,也是一位世家公子。

    周瑜还礼道:“公子不必客气。在下姓余。”自从族兄的惨祸之后,独自出门时只要是陌生的环境,他往往藏起真名实姓。

    “余公子高义,郭某名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士。不知余公子贵庚?可有表字?”郭嘉看对面的公子身形挺拔,相貌俊美,但是脸上的稚气未脱,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所以不确定他是否已经取了表字。

    “在下十七岁了,表字。。公琪。”周瑜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字,只好顺口把兄长的字说了出来。

    “原来是公琪贤弟。郭嘉今天多亏贤弟救护,才没着了那暗娼的道儿。这样,我们让最好的酒楼送两桌酒席,今天郭嘉请公琪贤弟晚膳,咱们不醉不归!”

    正说着,一个小童模样的矮个子走了进来:“郭公子,余公子,刚才那几个贼人嚷着去告官,我家公子说要是两个公子真有麻烦,我家公子愿意为你们作证!”

    “哦?我听说扬州郡守陈瑀,九江郡守周昂都被袁公路驱逐,此刻这里是九江郡治下,归袁术管辖,莫非小公子和袁家有旧?”郭嘉歪着头问, 同时打了个酒嗝。

    “公子,你又喝酒?”郭嘉的侍童嘟囔着。

    “唉,今天事出有因,去把东院的主仆都请来,咱们一醉方休!”郭嘉倒是颇为爽快。

    店小二机灵地去东院请来那里主仆。

    年轻的小公子只带着一个小童,二个侍卫款款而来。

    郭嘉看了十分高兴,这小公子十分得体,尽管是别人请客,却也没有带上他那庞大的二十几口人一起来。看来是士族大家的公子, 很懂礼数。

    小公子走进来,向郭嘉周瑜深深一礼,朗声说道:“在下卢卓,见过郭兄,余兄!”

    说到“余兄”时,深深地看了周瑜一眼。

    周瑜见这位小公子,眉眼如画,秀目流盼,总觉得那里似曾相识。

    还礼之后,三人便坐在主座,另一桌上周峰周岭兄弟,卢公子的三个下人加上郭嘉的侍童坐在一处。

    少顷,酒肆就送来了两大桌酒菜,还有肥河水酿的杏花米酒。

    郭嘉是无酒不欢,吃饭之前,先痛饮了一大觥,竟毫无醉意。

    周瑜和卢公子都是略沾沾唇而已。

    “郭兄不在颍川,为何来到扬州?”

    卢公子落落大方地问。

    “啊,我本来是北行去见袁本初,可惜据我观察,袁公只想要仿效周公的礼贤下士,却不很知道使用人才的道理。思虑多端而缺乏要领,喜欢谋划而没有决断,想和他共同拯救国家危难,建称王称霸的大业,实在很难啊!故而我离开了本初公,赋闲隐居,趁此机会,游历山河,结交英才,哈哈,顺便品尝天下美酒,还有美女!”说着,他瞟了一眼卢公子。

    “天下混沌,正是有为之人大展抱负之时,奉孝兄为何不再寻明主?”周瑜问。他有些惊诧郭嘉看人如此之准。早就听过叔父和孙坚对袁绍的非词,竟然和这个年轻瘦弱的郭嘉说法不约而同。

    “明主,嗯,现在还没有。不过我有个同乡,名唤荀彧荀文若,他正在曹孟德处做长史,说替我考察,若是曹cao可靠,也许以后会去投奔。”

    “郭兄既然来到这肥水边,为何不北上寿春?袁氏嫡子袁。。。公路公正在寿春,人马精壮 ,粮秣丰盈,可是个明主?”卢公子轻声细语地问。

    “呵呵,袁公路?他早年有侠名,身为世家子,却结交不少江湖豪杰,本以为是个成大事的。谁知他小富即安,在寿春建宫邸,享受奢华,此人心胸不阔,时与其庶兄龃龉,也是个目光短浅之辈。我郭嘉宁愿做隐士,也不去投他!”

    周瑜心中暗想,此人果真特立独行。

    “既然不去投寿春,那你到肥水渡口来作甚?”卢公子脸色变得煞白,说出的话也略带生硬,像是要抢白郭嘉。

    ”贤弟难道不知这肥水流出将军岭,一分为二,北向流至寿春,南向流入彭蠡?我是去舒城拜访庐江才子周瑜的,明早准备坐船到彭蠡再入舒水到舒城。“

    “周瑜?不过一个小孩子罢了。郭兄如何青眼相加?” 周瑜心里吃惊,没想到自己隐居在庐江,竟然被此人盯上。

    “呵呵,周公瑾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此子将来绝对是人中龙凤。不如尽早结交,以后或敌或友,都能知己知彼。” 郭嘉又喝了一大觥酒。七分酒意之下,竟然滔滔不绝:“庐江周瑜与富春孙策交好,孙策江东猛虎孙坚之子,将来若二人联手,怕会在穹窿之下掀起轩然大波。荀文若多次提到过他们。”

    “这位荀公也认识这个小孩儿?” 周瑜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荀彧。

    “不,荀文若现在是曹孟德的红人,他听曹cao多次提到后辈英才中应该招揽的人物,其中就有这位周瑜。”

    郭嘉命小童给余公子和卢公子都呈上杏花酒,吩咐童子取来他的桐琴。直接递给了周瑜:“余公子,我看你手指纤瘦细长,必然是抚琴高手,何不弹奏一曲雅乐,我等一饱耳福?嘉愿为你鼓瑟伴奏。”

    周瑜心里暗暗吃惊,但是平静地说:“郭兄取笑了,在下经年不曾抚琴,只怕要辜负郭兄的美意了。”

    郭嘉目光闪烁,看了一眼周瑜,淡淡地说:“也罢,卢公子会弹吧,我听小二说你每夜都抚琴。”

    说着,直接把桐琴捧到卢公子眼前。热辣的目光紧紧盯着卢公子。他口中呼出的呼吸带着酒气。卢公子很想避开他的目光,却找不出理由,只好赶紧把琴接过去以摆脱灼人的眼神。借着抚琴低下头去。

    瞬间,清丽的琴声从指下流出,立刻像温柔的甘泉流进每个人的心田,让人的四肢百骸无比舒畅。

    周瑜心里暗暗赞叹,这琴技精湛细腻,自己若与之比试,还不知谁能拔得头筹呢。

    郭嘉冷冷地看着,举起酒盏和周瑜共饮,突然间扔掉酒盏,一把抓住周瑜的右手拉到眼前,这只手上的手指修长纤细洁白,完全是个文弱书生的手,若不是刚才亲眼见到他片刻之间,打倒六个彪形大汉的那一幕,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美貌少年允文允武。郭嘉的手指摸向指尖,那里的皮肤也依旧细腻,并没有他预料的老茧。一般经常抚琴的人指尖常有硬茧,而周瑜只在指根上有,这是练武之人的手。。。看来他真的不会抚琴?难道自己猜测错了,这个英俊高大的少年不是周瑜周公瑾?而真是什么余公琪?

    周瑜看郭嘉抚摸自己的指尖,心里冷笑:“郭奉孝啊郭奉孝,你精明过了头。” 周瑜因为兄长们的惨死,默默守孝,已经三年未曾抚琴鼓乐,一直是一身白衣或者素服,就是孙策在舒城的日子,两人饮酒时也从无声乐。三年未曾抚琴,手指尖的皮肤自然又恢复了细腻柔嫩。

    他猛地抽回手,带得郭嘉一个趔趄:“郭兄,你抓住在下的手如此抚摸是何故?在下可没有断袖之癖。”

    看见郭嘉通红的脸,不知是尴尬窘迫还是热酒上头,卢小公子觉得颇为有趣,哑然失笑,转头看向周瑜,盯着他俊朗的侧影,几乎目不转睛。粉白的脸上渐渐蒙上些许红晕。郭嘉看了,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越喝越多,竟然在酒席中途便鼾鼾睡去。

    “余公子和一个嗜酒之徒居于一院,怕是不妥,不如搬到我们东院厢房,如何?” 卢公子笑颜如花,柔声问。

    周瑜淡淡道:“我们仅仅歇息一晚,明早登船,不必麻烦了。”

    说罢,径直和周峰兄弟一起回到耳房。

    周瑜和卢卓走后,郭嘉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在消瘦的脸上熠熠生辉。

    “带上荀公给的新制香粉,我们去东院拜访一下袁小姐。” 郭嘉突然说。

    “啊?小姐?” 小童惊讶地张大了嘴。

    郭嘉笑笑不答。

    卢公子有些悻悻然,回到自己的小楼上,“小姐,我们怎么办?等了十多天。。。他明天就要乘船去寿春。咱们也没法和他多接触,何况要是老爷知道你偷跑出来,怕不坏事?” 刚才去传话的小童此刻已经长发披肩,原来是个小丫鬟。

    “你不是看到了,今天他力驱贼人,真是光彩照人!”

    “小姐,你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看瑜公子哪里都是好的!”小丫鬟捂嘴偷笑。

    “阿竹,你不许偷笑。还有,任何时候都不许再唤我小姐。要是走漏了风声,让他发现了,看我不好好罚你!”卢公子压低声音说。

    “是,小公子!”那个唤作阿竹的侍女躬身行了一个书生礼。

    正谈笑间,一阵脚步声上楼而来,传来外面惊慌的小女孩儿的声音:“你不能上去,我家公子已经睡了。”

    “你家公子又不是黄花丫头,睡了也无妨,我们都是男人。”声音响过之处,门帘轻挑,已经走进来一身华服的郭嘉。

    看得出郭嘉特意打扮了一番,脸上敷粉,身上紫红色的锦袍质地精良,还特意系上了精致的美玉玦。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你这个登。。。”卢公子见了,十分气愤,刚要发作说“你这个登徒子。。。”突然想起自己女扮男装。。。急忙收回。

    不料郭嘉接过话来说:“我这个登什么?”脸上带着微醺的醉意,满脸酡红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卢公子。

    “你这个登门拜访不合礼数,至少着人通禀一下吧?”卢公子已经平息下来,镇静自若地把话圆了回来。

    “贤弟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呢?”郭嘉走近一步,突然压低声音道:“嘉仰慕小姐端庄慧质,一见倾心,盼能与小姐共剪窗烛,结为秦晋。”

    卢小姐向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你喝多了,郭兄,我这里没有什么小姐。”

    “袁小姐是袁公路公的嫡长女,如此温婉大方,德貌俱佳,郭嘉视为佳妻!”

    “你!”卢公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

    “袁大小姐,你可以用铜镜照照,看看有没有像你一样俊秀如花的美男子?”郭嘉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易装成“卢公子”的袁绰。

    “啊,这话不对,你看余公子不也漂亮得紧?”阿竹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