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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小公子,你到洛阳侯爷府去伺候,可不能这么沉默寡言的,要会哄人,你才能得宠。侯爷身边已经有几个漂亮公子了,我看啊,谁都没你长得好。小公子你是美艳中带着帅气,俊朗中带着文静,嗯,就你这倔脾气,咱家也觉得倔得恰到好处,雄烈中带着儒雅。。。这才是男色之极品啊。不是咱家说啊,要是在前朝哀帝那会儿,小公子你保证力压董贤,成为天子枕边第一人。只是呢,小公子你听咱家一句话,嘴上多说些甜话,就更让人受用了。” 赵常侍觉得自己是掏心掏肺地教导这孩子。

    秋夜的风吹在行驶的船上更加寒冷刺骨,周瑜抱紧了手中的铜质暖炉坐在船舱内。透过船舱的席帷缝隙,他隐隐看到了月色下的湖岸再有一刻的功夫,就能靠岸了。 他四周是不停喝酒取暖的粗鄙壮汉。打着酒嗝和胡言乱语,有的甚至还吐了。

    一个胡子拉茬的汉子伸手摸向周瑜的脸,嘴里含混不清:“小美人儿,要不是得把你先给董爷享用,爷们今天就替你开了苞。好好陪陪大爷们。” 周瑜闪头避过他探过来的爪子。 那人又凑过来,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探向周瑜的裆部。

    周瑜立刻站起身来,绕过东倒西歪喝得半醉的众人,走向船头。

    守在舱门的赵常侍本来也喝了好几碗酒,加上周瑜除了给手炉加炭火,也没什么异动,他便松懈了不少。 正在昏昏欲睡。忽然在暗影中看见周瑜挺身站起,快步走向舱外,步履矫健,丝毫没有醉意,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酒也醒了, 急忙站起拦住舱门:“小公子,没有咱家的允许,你是不能出这个舱门的。”

    周瑜淡淡一笑,明亮双睛盯着赵常侍:“赵公公,我需要方便一下,人有三急,总不能阻拦吧。”

    周瑜破天荒地给了自己笑脸,还说了这么多话,赵常侍一下子就醉了,口里说道:“那是那是,小公子请随意。。。 ” 说着盯着周瑜的脸,赞叹:“真好看,笑起来尤其好看。天下绝色!庐江之花!” 说完,还出手在周瑜的后腰上摸了一把,手掌渐渐滑下,轻轻拍拍。周瑜强压着怒火,不做回应,而是径直走到船头,背对着赵常侍。

    他掏出了手炉,将它打开,转过身时,正对上了赵常侍猥琐而生动的脸。

    “小公子,谎称撒尿,你打开手炉做什么?” 赵常侍眯起眼睛,把脸凑过来:“你要乖乖的,不然的话,嘿嘿,侯府里调教的把式可多了,倒时候有你受的。”

    周瑜抬起手,迅猛异常,一个黑虎掏心兑在赵常侍的心窝上,旋即飞起一脚,径直将他踹落船头,这几下干净利索,赵常侍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落水。说时迟那时快,周瑜一个箭步奔到船舱口,一手揪起剩下的半坛子酒,全部泼洒在船舱的席棚上。接着左手将打开的手炉猛地抛向沾满酒的席棚,手炉里的烈火遇上新鲜的烈酒,火焰顿时腾空而起,遇上席棚,木质的船舱和木质的船,烧得愈发猛烈。噼里啪啦的烈火干柴爆裂声完全掩盖了落在水中的赵常侍的呼救声。船舱里的打手们大部分已经醉了,烈火浓烟呛进船舱才醒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两三个酒量好的还未睡着,连忙喊道:“走水了,快救火。打湖水救火!”每个人都忙着逃命,却再也没有人注意周瑜和赵常侍在哪里。慌乱中,周瑜脱掉外衣包上一团衣物捆在一起扔进湖水,自己则只穿里衣跳进湖水,游向后船。后船上的两个打手一个摇橹,一个掌舵,也喝得微醺,直到前船火光冲天,才慌忙站在船头商量如何搭救。正商量着,忽然其中一个站立不稳,就像有人从水下拉住了他的脚踝一样,倒栽葱跌入水中。另一个正要搭救,就见船头冉冉升起一袭白衣的美貌少年,他长大了嘴手指着周瑜,刚要说话,就觉得腿弯一软,也一头栽进湖水里。

    周瑜翻上了船,急忙来到后舱,解开拴马的缰绳,拿了自己的兵器,口中一声呼哨,那匹白马已经俯下身,周瑜跃上马背,它就像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样,一抬前蹄,纵身跃入湖水中,迅速地载着小主人泅水而行,径直朝着百丈以外的湖岸游去。

    京师洛阳城里的董卓府第高大气派,府内院的御龙阁三层的茶室里,临窗可见整个洛阳中心街衢和不远处的禁宫入口。几位重臣的宅邸也在附近。可以说这座御龙阁是瞭望京城风貌最佳之地。

    茶室内,弥漫着一种醇香的酒气,两个半跪的侍女正在温酒。

    “兄长这几下雷霆手段果然厉害,号称四世五公的袁家看来是完了。处死袁隗,灭其三族,就算袁绍袁术二人同时起兵又能如何?杨彪看来是吓破了胆,乖乖服软。看来南地的人更加倔强固执,北方的大儒们还是知道脑袋比气节重要。哈哈”喷着酒气的董旻仰头喝干了酒觥里的酒。

    “说的很对,庐江周氏就已经蠢蠢欲动了。我们这里要看紧了周忠。”董卓漫不经心喝地了一口酒。

    “他们家的子弟不是都回庐江舒城了么?”

    “可靠消息说,周忠之子周晖携带家族中所有的青年精英,率精兵两千正朝洛阳赶来。”董卓眯着眼睛,就像一头打盹的老虎。

    “兄长任由他们进京师么?”

    “嘿嘿,叔颖,你就坐看汝兄的好手段吧。”董卓一仰头,一觥醇酒倒入口中。“叔颖,天下大变,我们董氏家族光耀门楣的时刻就要到了。”停了一下,董卓目光犀利地盯着身旁的弟弟董旻:“阿旻,听说你派出多路人马到各地搜罗漂亮男孩子,可有此事?”

    “兄长真是耳目众多,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没错,而且赵常侍一路在南方还寻得了个人间绝色,很快就能吃到童子rou喽。”董旻哈哈开着玩笑。

    周瑜在树林里晒干了衣服,又替爱马刷干了毛发。心里五味杂陈。

    从小锦衣玉食,有仆从小厮时时伺候照顾跟随,他从没有觉得过有什么不便。没想到才离开舒城数日,就栽了这么个大跟头。

    从家里带出两匹马,一匹驮载日用盘缠的枣红马不知是不会泅水还是不认识路,竟然没有跟上来。

    周瑜骑着白马上岸,发现驮着箱笼的枣红马不在后面。 因为天黑月暗,他也看不清湖面上的情况。又怕耽搁的时间长了,被赵常侍他们追上来。只好趁着暗夜拍马赶路。尽快甩脱那一帮无赖。

    天光放亮的时候,前面官道旁有一片树林。周瑜衣裳沾水,又冷又湿又饿,决定带着马匹到那里休息片刻。

    在树林里,他检点细软,除了白马锦鞍,长剑弯弓,还有就是箭壶和里面插着的一根竹箫。周瑜这回出来没带桐琴,但是日常换洗的衣物银两还是带了不少。只是此刻全不知影踪了。他把长衫脱掉扔进湖水里做障眼法。因此身上只是短打扮的披袄,下身穿肥档大裤。这身打扮实在狼狈。周瑜想到市集上买些新衣,一摸身上,才惊觉自己只有几两碎银。所有的盘缠也都随着那匹不争气的枣红马不知所终了。

    无奈之下,盘算路程,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合肥城附近。此刻的合肥还是合肥侯国的都城。合肥侯是先帝灵帝幼弟。人品比起灵帝好很多。颇有治理才能的冀州刺史王芬就曾向废灵帝而改立合肥侯为帝。虽然没能成功而王芬因惧怕而自杀,合肥侯并未受到大的影响。主要是灵帝不久驾崩,刘辩刘协二人即位退位,天下大乱,董卓等人逐鹿中原,倒也一时间无暇顾及合肥。周瑜看身上值钱的东西只有随身玉佩以及发髻上的白玉束发和金簪。 想到合肥城是大城,里面一定有当铺。可以进城去典当了金簪换些盘缠。

    晌午城门大开,周瑜牵着马进城,人和马都饥肠辘辘。守门士兵看到的是一个短衣衫着肥裤的少年牵着马进城,询问之下,是走亲戚的。看他没什么行李,虽然脸上黑一块黄一块如同花狗一般。完全看不清长相如何。 举止倒是落落大方如同士族大家子弟一般。也就放他进去了。

    他没独自出过远门,进了合肥城,街衢纵横,商贾集市,到也热闹。 好在自小在京师洛阳见过大世面。循着集市的分布,周瑜东拐西拐,很快就来到了一条客栈云集的街道。一般有旅店的街上必有当铺,方便来往商人换盘缠应急。

    迎面一片宏伟宽大的宅院, 里面人声鼎沸。周瑜进门招呼了小二,掏出仅有一点碎银子租下一间大院的耳房。买了草料喂马,自己只有一块粗栗糕饼可吃。

    店小二看看周瑜,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小哥儿,我家客栈地点好,老板仁义,所以在这合肥城里是数一数二的有名,现在已经满员满到一点地方都没有了。你住的这间耳房是在一个大院子角上,大院是两位军爷和家眷租住的。你可要仔细点,别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周瑜点点头。并不言语。

    那小二打量了一下满脸污泥的花脸少年,忍不住说:“小哥,你要是和家人走失了又缺盘缠,不如把你这匹马卖了,这匹马卖给这院子里的两位军爷, 一定会拿个好价钱。那样你也就不用发愁盘缠了不是?要不要我给你和军爷牵个线?” 其实小二心里就是想做这笔买卖的中间人才把周瑜领到这个小耳房的,否则早就以客满为由把他拒之门外了。

    周瑜冷冷道:“小二哥,马我是不会卖的,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工可以做,挣些银两?”

    小二轻蔑一笑:“你还真问着了,看那西墙外的小楼没?那里也是我们店主的买卖,名叫清音坊,里面都是清官人唱曲弹琴,给文人雅士们取乐的去处,我们吹箫的姑娘生病了,这都好几日凑不齐乐班了。你要会吹箫,不妨找老板去应聘。就怕你没那本事挣这份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