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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濒危小师弟 第128节

    他看向空荡的山体之中,慢慢伸出一只手?。

    那座借助了段重明的重明之眼被看到了一瞬的高?台终于真正落在了虞别夜的眼中。

    那一剑后,他的妖息与灵息一并?翻涌,手?臂上有龙鳞涌现,却又害怕割伤怀中的人,所以被他死死按了下去。

    有灰尘翻涌。

    灰尘里,是陈旧近乎腐朽的妖息,这样的妖息带着凋零,带着血腥,也带着绝望。

    他终于看清。

    那是一座祭台。

    或者说,刑台。

    高?台之上,只剩下了枯槁凋零的一抹近乎虚无的影子,无数灵息之线从她的身上蔓延而出,像是一张将她缠绕封印的蛛网,使她不得?反抗,不得?动弹,不得?出声,不得?思考。

    灵息之线的另一端,是高?台之下那些无数面向她的妖兽们?。

    妖兽们?被动贪婪地吸收来?自于她的龙女之血,那些金色的血斑驳混杂于他们?的体内,又有更多的灵息之线贯穿过他们?的身躯,将那些混杂了他们?的妖兽血液的龙女之血,输送到更深更未知的远方。

    它们?一边从她的身上欲壑难填地剥夺她的生命与血液,一边却又因为感?知到了她身为龙女一族的气息,而天然地为之臣服,所以才?会变成这般模样。

    跪拜匍匐着贪求和攫取,让高?台上的龙女画棠带了某种献祭般的神?性。

    所以她才?能在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后,却以这样的灵体姿态继续浑浑噩噩地存在。

    直到被凝禅的辟邪之血中的灵性唤醒。

    天光透过遮天的妖息倾泻下来?,落在那抹虚无苍白的影子上,勾勒出了一道有温度的轮廓。

    被编织的枷锁和牢笼被打破的这一刻,她终于能重新睁开双眸,再看一眼这个对她来?说并?不温柔也并?不美好?的世?间。

    她像是大梦一场。

    就像那些苦难,那些烦忧,都只是另一场与她无关的噩梦,而她终于醒来?。

    在看到别惊鹊的脸时,她的脸上甚至短暂地浮现了一个模糊的笑。

    就像是她在少女时代每一次从族中偷溜出来?见到他时一样。

    “阿棠。”别惊鹊痴痴看着她,却甚至不敢再靠近她半步,那样脆弱的灵体,哪怕只是蝴蝶振翅的惊扰都有可能碎裂,他又怎敢妄动。

    画棠的目光慢慢转开,她像是真正刚刚苏醒的少女,懵懂地打量着这个世?间,直到看到依然持剑而立的虞别夜。

    她有些混沌的目光终于开始变得?清晰,那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却最终落点在了温柔。

    她想起了所有,却又忘记了所有,她只想给?虞别夜留下这样的温柔。

    正如过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看向他时,始终保持的神?色一样。

    “娘……”虞别夜喃喃出声,他上前一步,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她,却又如别惊鹊一般生生停住脚步:“娘——!”

    龙女画棠长久地看着他,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所有这些最终都化作了一个温柔的笑。

    她艰难地抬起手?,无数灵息之线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使得?她的动作无比艰涩,她似是想要向虞别夜伸出手?,又像是想要握住别惊鹊的手?。

    但她的手?,最终越过了他们?,伸向了日光缱绻灿烂的天穹。

    那里有自由的风,柔软的云,和翱翔的鸟。

    那份难言的神?性赋予了她灵体,而她的灵体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看虞别夜最后一眼,也不是为了向着别惊鹊露出一个少女时的笑容,更不是向虞画澜展露自己的恨与绝望。

    而是为了触摸这一刻的阳光。

    她这一生,从未有一刻是为自己活着的。

    她以为的反抗家族,是步入了更深的泥沼,她想象中的良人,是世?间真正的恶魔。就连她的灵体此?刻被唤醒,被感?知后,真正能被救下的,也不是她自己,而是束缚于她周身的灵息之线另一端的那些可悲生灵。

    但这一刻,她被束缚一生的灵魂,终于自由。

    温暖盛大的阳光里,她的灵魂终于可以碎裂开来?,随风散入天地之间。

    第99章

    灵体消散, 那?些?系于高台之?上的灵息之线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带着厚重的灰尘从半空落下,却没有任何声息。

    虞别夜向着画棠的方向伸出的手没有落下, 他的神色有些?空茫,像是连着灵魂都?在这一刹那?被一并抽离。

    他亲眼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两次从自己面前消亡。

    一次是□□的消亡,一次是灵魂的碎裂。

    同?样的痛, 他品尝过两次,好似绝望深处,还有更大的悲恸,让他已死的心坠入更深的永夜。

    直到他垂落在身侧的那?只已经被剑意割裂得鲜血淋漓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

    那?只手也并不温暖,没有太多的温度,但她握住他的手时, 就像是某种对他的坚定?不移且永不后悔的陪伴和选择。

    那?是他人生?之?中,最初也是最永恒的光。

    凝禅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始终如一地站在他身边, 甚至没有在这个时候侧头看他,因为他不需要任何怜悯, 不需要任何安慰,也不需要更多的目光来细品他这一刻的伤痛。

    交握的手便?已经足够。

    虞别夜的眼瞳里开始重新有光,然后,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下一瞬,他伸出?的五指开始合拢, 能够湮灭一切的龙息从他的掌心开始蔓延, 他的双翼在每一次扇动之?间,龙息便?浓郁一分, 直到画棠山和少和之?渊都?被这样的龙息彻底覆盖。

    那?些?跪立在高台之?下,被灵息之?线牵引,将龙女的神魂都?耗尽的妖族们?,在虞别夜的这一握拳之?下,骤而化作了齑粉!

    龙息漫卷,变成好似能摧毁一切的怒火,凝禅点燃的笼火中也沾染了龙息,从远处刮来的长风将满地的齑粉吹散开来,让那?些?微末的颗粒如灰尘般,与高台下的崎岖石块抑或土地彻底交融,变成即将被埋葬于这里的尘埃。

    凝禅俯身。

    她捻起了一根不知何时垂落到她脚边的灵息之?线。

    辟邪主灵。

    她能感受到那?根灵息之?线上,画棠残留的气息,而她的灵息自然而然地顺着那?道灵息倾泻而出?,去追寻这条线另一头的终点。

    她已经做好了要耗去半身灵息的准备,无论灵息之?线的另一端通往怎样的深渊,她都?会追寻到最后的终点。

    然而这条线,却竟然出?乎她意料的短。

    片刻,凝禅若有所觉地抬头向前看去。

    她手中那?条线的另一端,正捻在一个男人手中。

    一身掌门华服的虞画澜自黑暗中走出?,他依然如同?凝禅第一次见他时那?般从容不迫,但在触碰到凝禅灵息的那?一瞬,他的眼底还是泄漏了一点他真实的心情。

    是狂喜。

    近乎疯狂的愉悦从他的眼底蔓延,他捻着指尖那?抹来自凝禅的灵息,再轻轻一捏,引那?道灵息直接没入了自己的体内。

    他慢慢抬起了脖颈,唇边也忍不住浮现了一抹笑容。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或者说,他想过太多不同?的办法?让凝禅自愿地给他一点灵息,却没想到,这一切会在今日以?这种方式完成。

    虞画澜觉得很满意。

    在幡中世界的记忆涌动回到他的脑海中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计划。

    凝砚是他故意放了一手,甚至推波助澜地让祀天所带走的。

    因为他知道凝禅一定?会去救她的阿弟,而身具辟邪血脉的她们?,天克祀天所。

    一切都?顺利得如同?他的预期,祀天所大光明神殿的琉璃顶坍塌,而据说那?位高高在上、他不顺眼很久了的神主,一夜之?间神力大损,已经有了陨落的迹象。

    他的计划本来只是到此为止,感受到龙女画棠最后的灵体被辟邪血脉唤醒,是他的意料之?外。

    但他到底是画棠山大阵的主人,他比所有人都?更早地知晓了这件事,也比任何人都?更近地站在画棠山上。

    龙女画棠睁开眼的那?一瞬,他就计划好了所有。

    他猜到了别惊鹊和虞别夜会做什么,也并不在意龙女画棠的结局,他要做的,只有一件很简单的事。

    让一根灵息之?线自然地、不留痕迹地,落在凝禅脚边。

    他成功了。

    以?千万半妖为试验的人造四方脉早已有了进?展,朱雀脉之?外,他体内的玄武脉中,已经有了灵息翻涌,除此之?外,白虎和青龙两脉也早已被唤醒。

    但灵息翻涌和被唤醒,与灵脉觉醒畅通之?间,到底还差了些?什么。

    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究竟差了什么,但在拥有了幡中世界的记忆后,他终于确定?。

    差了的这一点点东西,就是凝禅身为辟邪后裔的那?一点,能够骗过四方神兽的灵息。

    虞画澜感受着那?一抹灵息一点点落下,将他四方脉里最后缺失的那?一块,咔哒一声补齐。

    虞画澜除了朱雀脉之?外,玄武脉也一并觉醒。

    那?道来自凝禅的灵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绵延,更加霸道,虞画澜的眼中接连有了惊喜和更多的狂喜。

    在沟通了玄武脉后,他的白虎脉和青龙脉……竟然也一并觉醒!

    等到他重新低下头看向立于画棠山边的凝禅等人时,他的眼神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高高在上。

    因为他确实已经在云端之?上。

    他成了整个浮朝大陆古往今来唯一一位四方脉全觉醒之?人。

    他甚至不必回首,都?能感觉到,那?传说中的众妙天门就在那?里,只需要他转身,抬手,再去推开那?道门。

    天穹在他身后,浮朝大陆在他脚下。

    这一刻,虞画澜的面前闪过了这百年来的无数画面。

    他为了这一缕龙女血脉而潜入妖域,没有人可以?面对龙女一族而不动心,他血气方刚,也不例外。

    是的,他爱过龙女画棠,但爱这样东西,对于他这般寿数绵长又久居高位之?人,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那?一瞬的心动和爱意,在他渴求的……或者说,他和他身后的所有这些?人所渴求的一切面前,就像是一粒尘埃。

    而他,正是因为不想成为这世间的尘埃,才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

    人造灵脉的过程是血腥痛苦的。

    他自己剖开了自己无数次,有的是□□的剖开,有的是灵识的剖开,那?些?凌迟般的痛楚不能被任何事物遮掩,他只能硬生?生?地接受,甚至接受的是一片不知成败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