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助者

    

    入夜,三日月宗近的身影依旧隐没在林影中,他的脊背挺得极直,仪态优雅得无可挑剔,如果不看他周身丛生的骨刺,他与任何一振三日月宗近一般无异。

    他沉默着,注视着不远处审神者的营帐。

    他的审神者在计划着什么呢?

    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类一向很难懂,古老的太刀的灵格里刻印着的、那些传承自高天原上本灵的知识、那无数来自同一本源的半身的经历全都派不上用场。

    审神者从来没按照他设想的行事过。

    最开始那一场yin宴,做了计划,准备了药,但那时候好像……没觉得会成功过。

    烛台切光忠守着审神者的真名不肯说,所谓的“假性神隐”到处都是破绽,审神者只需要用一个简单的言灵就能逃出去,然后带来时政的清扫部队,结束他们毫无意义的痛苦生命。

    谁也没想过,审神者事后没有跑,他甚至连被自己的刀剑背叛的愤怒都没有,反而是……一副他做错了、真心悔过的姿态,不论多么过分的对待都不会逃开,反而会傻乎乎地把伤痕累累的软rou送到行刑者的面前,希望加害者能开心一点。

    不可理喻的人类。

    逻辑、理性,都揣测不了审神者的行动;直觉经常是对的,但偶尔错上一次要付出的代价,今剑、岩融、大和守安定、……他的同伴们已经付出的太多了,他们错不起。

    审神者……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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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髭切很快就确认了,信浓藤四郎的判断应该没有错。

    审神者的状态确实轻松了很多,前日里那让人害怕的死寂感不见了,即使状态还是疲惫的,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今天撩开他帐篷的时候,那个人类依然局促,但总是紧皱的眉是松弛的,把他的yinjing吞进去的时候那种久违的羞耻感又回来了——前一天他在给弟弟koujiao的时候,就只有全然的忍耐。

    审神者会偷偷抬起眼来看他的表情,观察他的反应,一点一点调整自己的动作,明明羞耻得快要哭出来,还是认真地像是在做第二天的战术计划一样。

    他的表情生动起来的时候,明明还是那张贫乏的面容,不知为何会有点像之前他用的那具义骸,让人莫名其妙地移不开眼来。

    这是一场体验相当好的性事(至少对髭切单方面来说),但审神者离去之后,髭切在自己弟弟的眼神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不安。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审神者一下子有这么大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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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狐之助带着新的任务计划到来。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只带着一振小龙景光的陌生审神者。

    狐之助替他做了介绍:“这位是严许大人,这次任务中会协助我们进行攻略。因为便携转换器的功率问题,所以只能携带一位近侍进行传送,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人群里立刻传来了笑声。

    ——让一群暗堕刀照顾陌生审神者,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做梦。

    江纨没出声,他在打量着那位叫严许的同事,那是个脸上挂着和煦笑容的青年,姿态懒洋洋的,没什么战意,和他的近侍小龙景光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不出什么关系来。

    ……算了,从江执身上来看,他看人好像也不怎么准。

    审神者起身过去和同事打了个招呼,一边翻开任务内容来看。

    博多藤四郎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点着手里的任务资金,一边问:“喂,狐之助,为什么要协助啊,我们的情况,好像外人不合适来吧?”

    “呀,曼苏尔大人也不想把严许大人交给你们啊,不过既然是江纨大人的意思……”狐之助稍稍停顿了一下,爪子刨了一下地,“吾是说,江纨大人是异世界出身,对任务背景几乎没有了解,才不得不麻烦严许大人。”

    “那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加任务资金啊?多一个人吃饭住店,要多花不少钱呢。”

    “送回去吧,审神者不熟悉,我们总会有熟悉的。”

    付丧神们显然都不太欢迎严许的加入,和狐之助不软不硬地争执起来。

    而审神者似乎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专注地翻看那个任务卷轴,直到被拍了肩膀。

    “审神者怎么想的?”

    江纨愣了一下,抬起头,没看见身边有人,只看见了惨白色的骨尾巴尖收回去的残影。

    他没听他们争论,于是就顺着自己的思路本能地说:“啊,我……我想好了。第一部队明石国行,爱染国俊,萤丸,平野藤四郎,后藤藤四郎,信浓藤四郎;第二部队鸣狐,博多藤四郎,骨喰藤四郎,鲶尾藤四郎,压切长谷部,山姥切国广;第三部队,龟甲贞宗,髭切,膝丸,三日月宗近,小狐丸,大和守安定,第四部队一期一振,包丁藤四郎,药研藤四郎,鹤丸国永,大俱利伽罗,厚藤四郎。大家收拾一下,三点出发?”

    场子里寂静了一会儿。

    他刚开始说名单的时候,尚且有刀想打断他问严许的事情,但他名单点下去,付丧神们或早或晚地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审神者念到的这24把刀,都是他们之中目前暗堕程度比较深的,连一把常规状态下的刀都没有。

    江纨看大家都没有反应,自己笑了笑,问了句:“嗯,那就三点?麻烦其他人照顾好营地了。”

    然后就转身去找严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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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许在不远的地方抱着狐之助等他。

    “抱歉,让您见笑了,因为是我所以……大家可能不是很开心。”江纨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

    “嗯?您为什么道歉,我没有觉得不好啊,虽然我就职时间不长懂得不多,刀剑男士在意自己的审神者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严许不置可否,他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就像个月牙,相当有亲和力。他顿了一顿,把怀里的狐之助放在地上,突然问道:“江纨大人一直是这样么?动不动就道歉?”

    在意……他?

    会有这种误解,看来这位同事确实是就职时间不长。

    江纨没有和严许争论,对他来说,严许能够对付丧神们产生好感再好不过了,他和刀剑之间的事情究竟如何,时至今日已经无关紧要了。

    “动不动……没有的,我以前……嗯,是个不太有机会道歉的人。”

    道歉是没什么用的,任务失败了就认罚,做错了事就去弥补,江纨一直自认为是个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人。

    严许提起来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最近好像经常说抱歉,大概是因为他越来越没用了,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少,才只能用“抱歉”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去试图弥补自己的错误吧。

    “是啊,我也觉得。”严许笑盈盈地说,“你以前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吧?你这个样子,和江执描述的一点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