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试探

    各种眼神凝聚在他的身上,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江纨,他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走进了手入室,然后径自跪坐在手入台前面,拿起了手入工具,打量了一下泡在池子里的重伤刀剑们,然后对着太鼓钟贞宗招了招手:“短刀先来吧,”

    第一次见到审神者本人的太鼓钟贞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太刀青年的袖子。

    是防备的姿态么?江纨的目光在衣着华丽的短刀身上停了一下,注意到他身边伤痕累累的黑衣青年。

    付丧神不是人类,被破坏的灵力的结构而非rou身,没有能力自愈,需要灵力提供者重新梳理伤处的结构才能愈合,否则结构崩坏的痛苦就会一直以伤势的方式折磨着灵核。

    “……太刀伤的更重么?也可以,我是觉得短刀快一点又伤的不重可以省点加速符啦。”审神者笑了,努力地模仿了江执的语气,温柔又轻佻,“关系很好是么,拿过来吧,小贞的咪酱?”

    太鼓钟贞宗更加攥紧了挚友的衣袖,反倒是被他担心着的烛台切光忠拍了拍他的手,自己撑起身子走了过来,在江纨面前跪坐,递上了自己的本体:“拜托您了。”

    没有称呼。

    和传闻中一样温柔啊,江纨心想,脸上的笑终于有了点真实的感受。他借着接过刀的动作握住了烛台切手套的边缘,让带着灵力的指尖碰触到那一点皮肤,和微微错愕的烛台切双目相对。

    金瞳啊……这么说,刚才那个白发白衣的鹤丸国永,也是金瞳。处在众人视线中心的审神者抬起头来看了看刚才的短刀,和他身后不远处、手臂上纹着龙的褐肤打刀。

    江纨看着那个青年明明担心地绷紧了全身,却硬要装作疏远的保持着距离的姿态,一边将太刀拔出刀鞘,朋友不多的人类由衷地赞叹:“关系真好啊,有点羡慕你们。”

    至于听到他的话的付丧神们如何做想,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审神者手里的打粉棒带着细碎的灵力落在刃面上,余光中,一个纯白的身影落在了手入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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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灵力来看,毫无疑问的……是本人。”明明没有经过极化修行但身边也没有被单的山姥切国光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聚集在仓库的是被治疗过的刀剑们。

    从审神者在连续六百多天的闭门不出后再次离开天守阁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人类青年几乎没有离开过手入室,一直在不停地修护着因为不需要出阵所以被放置不管的伤员们。

    并非所有这次被修复的刀剑都得到过最初审神者的手入——他们中的大部分是满级又无法极化的太刀,由于掉落较晚的原因,他们中的大部分来到这座本丸的时候,审神者已经开始闭门不出,而得到过原审神者亲自手入的刀剑,大多数是显现较早的短刀,作为战场主力又修复时间很短的极短们很少有留下陈旧伤势的机会。

    到刚才之前,同时得到过两个时期的审神者手入的刀剑只有五虎退,但他从来都是最相信审神者会回来,会对他们好的那几刃。

    对于审神者怀疑派的刀剑们来说,极其依赖审神者的小短刀的判断不足为信。

    山姥切国广的结论让仓库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确实是不可思议的结论。那位玩弄过付丧神的心以后,就把这座本丸抛弃的大人,怎么会突然回来,连续五天亲自为刀剑们手入呢?与其说是良心发现,还不如说是审神者再次取信他们而表演的姿态还更为可信。

    可时至如今,这座本丸还有什么是那位大人感兴趣的呢?

    更何况,那些在仓库中堆积如山的加速符也一张都没有消耗过,审神者完全是靠着的灵力消耗和精密的cao纵在完成快速修复的工作。但灵力毕竟不是符纸,太刀的修理依旧要用上一两个小时,更遑论受伤的大太刀们。

    这绝不是那位大贵族的作风。贵族的时间和灵力,远比那些废纸来的珍贵。

    付丧神们的视线集中在仓库深处,浑身素白的鹤丸国永躺在木箱顶上,死一般的沉寂。

    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理应是需要一定练度才能得到的稀有刀,但那位大人上任之前,时之政府因为缺人,为当时上任的贵族老爷们提供了特别服务——三条和五条这两振杰作的灵基。

    作为前期唯二的三刀装刀剑,他们两位是被手入最多的。

    最多的关注,最多的宠爱,以及相对应的,被遗弃以后最多的绝望。

    三日月宗近是完好的,但鹤丸国永的身上仍旧有着不轻的伤势,作为太刀,这样的伤势需要大量的灵力修复,被一再抛弃背叛的太刀也绝不会为那位说话,他们一定能得到一个最有效的结论。

    但鹤丸国永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即使他曾经是那么闹腾的刀。

    仓库里陷入了沉寂,即使明知道鹤丸是最佳的人选,但没有付丧神愿意让他们的的友人、同伴去面对自己的伤口。

    “哈哈,”三日月宗近依旧用笑作为他的开场白,但只是短促的两声,听不到什么真正的愉悦,“鹤丸殿,也该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在鹤丸尚未回复的时候,穿着黑色西服的太刀担忧地阻止:“三日月殿下,鹤先生他不想……”

    但三日月宗近没有理会他的劝阻,依旧对着高箱顶端的青年说:“鹤丸殿,刀剑休息的太久可是会锈掉的。”

    “三日月殿下!”“三日月先生!”他得到了更多的反对和劝阻,但三日月宗近没有动摇,依旧站在那里,望着高箱的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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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知道逃不掉。好吵。光坊你不理他就好了嘛……算了,我也不是真的想躲。

    太刀鹤丸国永睁开了眼,日光从他面前撒到地上,但并照不到他身上。

    从那个青年降临到时之政府的义骸上的瞬间,鹤丸就感觉到了——那是那些冒牌货都没法模仿的、强大又温柔的灵力,或许是离开的时间里又经过了历练成长了,从前还有些青涩、供应时会有些拘束不畅的小毛病也没有了,滋养着本丸的每一个角落。

    小贞喊着“咪酱,鹤先生,伽罗酱,是樱花,樱花发芽了”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从窗户爬上了房顶,向着天守阁掠去。

    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鹤丸国永利落的翻身,落在三日月宗近对面。烛台切光忠担忧地靠近,鹤丸国永摇了摇头,他惯于cao心的友人才不甚赞同地停下。

    三日月宗近向他走了一步,鹤丸不明所以地开口:“三日月殿,我现”

    当他意识到对方的真正意图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最美之剑的手径直伸向他腰侧的本体,他收手去拦,但三日月已经拔出了他的本体,掉转刃尖,像是对敌一样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左肋。

    “还真是……有点疼。”总是自称老人的太刀小声抱怨了一句,手上却像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将鹤丸的本体拔了出来,血腥味充斥了仓库,鹤丸的鼻子、脸颊、白色的出阵服上都溅上了三日月宗近的血液。

    “啊,把你弄脏了,抱歉抱歉。”三日月宗近笑盈盈地道歉,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拎着刀刃将鹤丸的本体物归原主,“我这就去了,一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