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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种类似于帕斯卡赌注的情况。

    白路斜不算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像他这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喜欢掌控不了的规则,而能够被他精确计算的游戏本身,结局早已敲定,又同“赌”没什么关系了。他从不会让游戏脱离自己设计的结局。比起赌一个不受自己控制又虚无缥缈的局,他更喜欢看手下的棋子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像是开惊奇盒那样,新鲜的刺激感要有趣的多。又或是猜不到下一步,而结果永远不会超出他预料的魔术那样。他到底是不喜欢这种一切全靠运气的游戏。

    他已知不算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或者说,在实力足够强的前提下,运气这种东西对他的干扰与帮助都无足轻重,他实在看不上眼。而纯粹凭借运气的东西,又会少很多兴趣。白路斜多少是不喜欢自己能够掌控的领域与能力被归结为一句“运气好”的,那比他的功劳被冠以别人的名义更让他反感。

    好在至今为止也没有不长眼的人能够忽视他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带来的独断专行,还敢往他枪口上撞。

    当然,不喜欢归不喜欢,他对于自己足够的自信不至于让他在纯靠运气的赌博局就胆怯退缩。

    何律的情况甚至还要比纯粹的博运更特殊一点。

    白路斜比谁都能理解对方所存在的不确定性,他自己是因由随心随性所做出的选择,而对方却会考虑更多因素定下最有利的那一条。而白路斜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被对方放弃的那一个。

    那样绝对理性的人,是否能透露出些许柔软,为他网开一面。

    在不确定性和掌控之间寻找一个平衡从来不是白路斜所擅长的事情。准确来说,那是何律会擅长的事情,偏偏他跟何律哪怕拥有相似的本质,做出来的决定确是截然不同的。哪怕还能从许多细节找到共通点,这样的差异也是不言而喻的。

    他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方是否已经进行过了,也不确定对于那个人而言,做出之时究竟在想些什么。但若是何律的话,他会选什么倒是很好猜了,不会有半点出乎意料的成分在内。白路斜目前也不会担心这样的问题,毕竟至少现在,对方的任务都还不能算是“完成”的阶段。

    至于之后,白路斜就很难想象了。

    作为相当现实和实际的人,就算有再多心思与想法,他都不会做无意义的空想,更何况那是一个完全没有理论依据支撑的空白,让他根本无从下手。要是解密连题目都不给,让系统来了都没辙。

    偏偏这就是对方教出来的好向导做的好事。

    他无语到有些无奈了。

    在未知且不确定性的前提下让他来做出一个判断,白路斜大抵会不太在意吧。毕竟固定几率在那,哪怕不固定也无所谓,总之他不在乎这样的小问题。

    然而此刻牵扯颇多,就让他有些厌烦了。

    一时间倒是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比他更需要实际可参考的数据支撑判断才能进行选择,总会将利益最大化作为最优解的向导,似乎就已经给了他问题的答案。

    无论是关于对方的那一项,亦或是此时白路斜所面临的这一个。

    好在并不是全部头绪。

    类似于初次见面的向导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感,白路斜好像也能因由对方的决定,记起自己最开始的想法。他好像始终没变过,在关于对方的事情上难得的始终如一。而何律同样发挥了他一如既往稳定的优势,在给予他的信任这一点上,从未改变。

    当然,那放在明面上又或者藏在系列中的防备同样一如既往。

    放到现在看来,竟是显得几分安心的可靠来。

    白路斜自己都没发现他还有这么长情的一面,能在每一次的随性决定中都选择了相同的人。至少从结果上看来是这样的。

    这离不开何律的步步算计,也正因为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着对方同样离不开他。

    他心中的答案终于清晰明了,呼之欲出。

    很多时候白路斜都是一个直觉型选手,毕竟深思熟虑之后做出来的选择对他而言意义不大,总之都不过是是否更费劲一点解决的麻烦罢了。他会思考的空间相当有限,或者说,值得他思考的问题本身就不多。哪怕面对何律,也不能算是足够伤害到他的威胁,在这一方面,白路斜从未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

    他的在乎,不过局限于对现况的掌控。他不想破坏此刻两人之间的关系,而他又没这方面的经验,从理论都实践的参考内容在他过去的人生中近乎为零。

    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向来独来独往的哨兵头一次在人际交往方面感到头疼。

    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不觉得自己是需要主动迎合他人的一方,也不得不承认,可能接触更多人确实会有多一点的好处。至少他不会在面对何律的时候毫无应对经验,全无参考对象,将那个擅长同任何人相处,无比熟悉人心的家伙,在自己面前将难度无限制提高,在双方平等对局的场合让他单方面被迫提高游戏难度。

    即使没有这样的因素限制,他们的游戏也不会变得无趣乏味,而何律向来是个注重公平公正的家伙,所以才会在某种程度上,积极着想要推动他与其他人进行合作吧。

    一种让对手变得更强,游戏才能更有意思的心理。

    当然,这与何律本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无关,只是白路斜自己是这么想他的罢了。

    如同他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中做出的决定一般,与何律出于的是同样的本心,倒是全然不同的方向,以至于最后的结果也截然不同来。

    他们都是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至少是他们自己想这么做的事情。

    何律会考虑的因素大概会多上一些,相比起来,白路斜就简单多了。

    就算面对的是那看似牵扯颇多、影响深远的帕斯卡赌注,他最首要的问题,也不是最后的收益与损失,亦或是带来的影响与隐患。

    他向来只关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需要权衡的,也只是做了他快乐的事情得到的满足更多,还是获得他感兴趣的结果心情会更好,二者选其一,亦或是两者兼得。

    由于自身的能力,白路斜不会否认自己多少是有点贪心的人。比何律还要贪心许多,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嚣张的独裁者了。偏他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质疑自己的正确性,更不会动摇半分这样的决定与判断。

    比起结果,他更在乎过程。

    当然,他也不会让事情最后还脱离自己的掌控就是了。

    唯一的可能不过是不在乎而已。

    可惜这样的算计更适合揍何律进行cao刀,人心这一方面白路斜向来不如何律。

    对方想让一个人喜欢他实在再简单不过了,而白路斜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让他喜欢上自己。

    或者说,让他确信对方会喜欢自己。

    也是奇怪了,向他这么强的人,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若是其他人,白路斜大概是不关心也不在意的。

    唯独那人是何律。

    是他想要被爱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