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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了还能这么散装的哨兵向导大概就他们独此一家了。

    回到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一觉的白路斜睁眼看着天花板,思维也就在这样的事情上转了一圈后从脑子里过了出去。

    爬起来洗了个澡就干脆把昨天的事情一块翻篇过去。

    或者说,从他决定回家睡大觉开始,那个奇怪的折叠区就不再值得他多浪费一分钟去思考了。

    白路斜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这一点在他无论遇到多么有趣、让他暂时性觉得有意思的折叠区或者人或事,下一次他还会想要尝试更有趣的东西就可见一二。

    他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对于他而言,更值得他投入心力的地方永远是下一个目的地。

    于是他不会不舍,不会留恋。

    比起过去,他更感兴趣接下来的未来。

    他喜欢挑战未知的东西,却又不会让一切脱离他的掌控,仿佛就连他自己的未来都是随他心念的变化而变化。

    他永远痴迷于这样的体验,哪怕孤身一人独行,也无惧无悔。

    时至今日他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若是不能看到他所看到的风景,不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这样的同行人只会妨碍到白路斜享受他的旅程。

    他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能够做到的话会怎么样,毕竟白路斜不喜欢空谈无意义的假设,这种话术他随口都能反驳十个八个,太没意思,且确实没有人能够与他对上脑回路。

    白路斜倒是不觉得不好,独一无二的感觉相当不错。

    然而当另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似乎也不错。

    他能够明确的知道,他们是同类,对方是和他一样的人。

    他们自私自利、自我中心,不在乎自己认定的事情之外的一切,不为任何人让步分毫。

    尽管如此,他们也并非所谓“同伴”,他们拥有各自的目标,自己所坚定的目的,为此能够不择手段。他们最多算是暂时性的同路人,因为固有利益的暂时共同体。

    白路斜想,何律可远比他冷血得多,一旦算是完成任务了,他能走得比谁都干脆。白路斜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如愿,还好他天生擅长给人早不痛快。在他玩腻之前,何律想要离开,可没这么容易。

    他暴戾恣睢、肆意妄为,何律在第一次走近他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这样的准备的。

    何律同样算不上什么好人,所以他们活该纠缠一生,不死不休。

    这就是白路斜最想要的结果了。

    他想,这样一定很有趣。

    何律对他而言其实算不上雪中送炭。

    本就不需要陪伴,自身实力又太强,几乎不存在需要援助的情况,白路斜的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而言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何况他们谁都不是只为了对方而存在的,互补什么的更谈不上。反正白路斜是觉得这人还是闭嘴了更好的。

    然而同样的,对方的存在对白路斜而言有一种特殊的意义,以至于远超于那不值一提的所谓“陪伴”。

    他想,他可能还是多少有点享受有人懂他在想什么的这种感觉的。

    并非破坏他独一无二的特殊性,相反,是能够让他变得更引人注目的模样,好像对方的存在是可以锦上添花一般,无伤大雅,也不让人讨厌。

    白路斜一向喜欢最好的东西,在这方面也不意外。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莫名对那与他如此相似又截然相反的家伙多了那么一些容忍吧。

    他想知道,何律还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他不知道这样的平衡还能存在多久,然而习惯了危险边缘试探的人从不畏惧未知。

    他无法掌控何律,何律同样不能左右他,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底牌,同样因此相互捆绑无法分离。

    这倒是让一向又白路斜主导的游戏变得更有趣了几分,连那平平无奇的旅途都变得精彩起来。

    索性他一向是个胆大到为所欲为的人,何律又伤害不到他,白路斜对于防备一个对他而言算不上多大杀伤力的向导没有兴趣。何律就算拿出全力与他博弈,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也就这家伙的精神体难缠一些。然而当他真的放出精神体的时候,就说明他本身也没那么与他战斗就是了。

    有些无趣,却又非常符合何律的风格。

    他是一个相当典型的理想主义,哪怕是白路斜表现出的攻击性,他好像也能在他的世界里将他定义成小白兔,叫白路斜着实费解。

    不过他要是真的问起来,那人肯定也会给出许多相应的答案来。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哄骗,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反正白路斜是不信的。

    所谓的真心相待说得好听,他只相信自己看见的。而他所看见的何律,由始至终都是无法触及的迷雾。哪怕相知相随也同他的精神体一般无情无心。

    然而作为一个典型的向导,由系统培养出来的人,那家伙说的话倒是真的好听,相当清楚如何拿捏他白路斜,尽会说些好听的哄人。

    想起那人眼眸温润、目光缱绻,那般真诚又认真地看着自己,如同星辰落入深海的明亮璀璨,仿佛只能看见他一人,听到他的声音,感受他的感受,接纳他的一切。

    即使是白路斜也很难拒绝这样的何律。

    他清楚自己对何律定然是有所求的,而由因为对方的特殊性,自己的不定性,导致他时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唯有一个目标是始终清晰明确的。

    从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仿佛就确定了的事情。

    他对他很重要。

    他想要得到这个人,至少让他的目光一直追随自己才好。至于是真心还是被迫,白路斜向来不在意这些。

    只管得到自己想要的,手段如何并不重要,他只在意自己想要的结果是否达成。一如既往的目空一切,不管不顾。

    倒是偶尔会因为本能的欲望与理智的判断产生自相矛盾的情绪,他厌恶何律那被系统驯化一般的乖顺,又期待他那些隐秘的算计能更胆大妄为一些,最后能够被他影响,被他同化,最终真正成为另一个他。可那样就不是何律了,那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忽然记起了才结束的那个折叠区。

    白路斜关上了水,已经浪费了太多没必要的水,他倒是不心疼,看着一滴滴冰冷的水落到瓷砖上。

    那个核心看着与她相同又不同的影子时,会在想什么呢?

    那种不可避免的复杂又矛盾的关系,是她们与生俱来的羁绊,注定了不平等的从属关系,被迫又可能是自愿的保护融于由规则简化后的定义当中,将她们摆放在所谓“核心”与“影子”的位置之上。

    有点可怜,可她们未必不乐在其中。

    白路斜不太情愿说他跟何律同这些相像,只是想着,接受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他又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足够有趣到能够叫他享受一番,何律想要什么他不能给他?

    系统有什么好的,哪有他有用。

    骄傲的哨兵想着,兴奋起来的情绪让他刚洗的澡有些白费功夫,沉默一瞬,再次打开了冷水冲洗。

    觉得大概是精神力消耗过度的缘故吧,他竟然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了。

    本就情绪不稳的哨兵高涨转而低迷,兴致缺缺起来。

    连同刚才所想的一切抛诸脑后。

    只记得一件稍微重要一点的事情来。

    等何律醒了,要找他算账才行。

    他白路斜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

    理直气壮得完全不觉得自己反复无常,更想不起这件事本身,他好像才是某种意义上更主动一些的那一个。

    至少,何律是给予他拒绝的权利的。

    他倒是甘心扑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