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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白路斜其实也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对何律感兴趣。

    那个人身上有着太过强烈的来自于系统的烙印,仿若由系统精心打造的只为系统服务的兵器,言行皆由系统的标准作为考量,磨灭了所有的个人风格与特点,只留下呆板到无趣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灵魂。

    所有的循规蹈矩不过是机械式的按部就班,毫无新意,让人提不起劲,也就听从系统安排成习惯的人才不会发现这样潜移默化的驯服。

    系统究竟还是人类的工具亦或是成为了规则的主人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不过,他们的生活已经处处充满了系统的痕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白路斜收回落在月亮上的目光,悠悠转向楼下,以一种俯视的姿态将一切尽收眼底。

    或许目前为止的系统依旧是为人类服务的核心吧,可白路斜从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也不想要保护别人。他要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一种被系统定义了之后就变得索然无味的内容,唯有鲜活的灵魂才能理解其中的美妙,为此兴奋,为此颤栗,为此心跳不已,趋之若鹜。

    没有情绪的系统怎么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呢,白路斜连人的想法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意系统数据运行后计算得出的结果。

    他只是很好奇,那个几乎比系统还要系统的何律究竟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展现出来自他最本质的色彩,既没有被规则束缚,也不曾被规矩磨灭半分,如同达成了共生的条件,在自我又自由的同时,遵循那事无巨细的制度。

    早已无法分清是自由顺应着规则,还是规则成就了自由。

    这样矛盾又共存的特质,他时常能够从何律的身上看到。那样让人独一无二的特殊存在,直让白路斜想要占为己有。

    他确实很少把什么放在眼里,世界在他眼中都不过一场可cao纵的游戏,随时可以打翻重来的棋盘。哪怕能让他一时兴起的东西失去了也不会觉得多么可惜。

    无止尽的任性与随心所欲仿佛是他生来就拥有的权利。

    不能理解他的人他也没兴趣去理解。

    若是真有人能够理解他,他可能反而会有那么一点兴趣。

    装也要装成和他一样的人白路斜也是见过的,可惜他们敢疯白路斜就敢比他们更疯。

    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的恐惧与胆怯像是盛大的谢幕,对冒牌货进行最终的审判。

    他总能轻易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以至于他只能通过游戏得到一点被取悦的快感,而那些棋子无论表现出的是顺从还是反抗,对他而言都不痛不痒。等到他玩腻,不过都是不留于心的东西罢了。

    快餐式娱乐。

    可能会显得他薄情寡义、游戏人间,可没有遇到足够让他停留的人,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绊住手脚,只会让他感到烦躁。

    白路斜其实没有那么相信真的能够遇到一个有能力与他博弈的存在。

    歼灭组的哨兵里能拿来消遣的有,能成为他对手的没有。

    哪怕面对的是所谓的高危折叠区,白路斜都很难拿出几分认真的情绪。

    思考像是一种奢侈,更像是对对方的嘉奖。

    寻找一个破局的方案不需要多么复杂的办法,简单粗暴的、来自绝对力量的压制与毁灭,永远是最快的办法。

    暴力与破坏永远是哨兵最原始的本能,看上去再温和无害的哨兵都不例外。

    他倒是第一次遇到想要维持这种脆弱的和平的情况,即使掀桌打乱规则、重置游戏,他也没有想过让这由何律主导的游戏停下的意思。

    那好像是无论他做什么都在对方预料之中的淡然,如同什么都不在乎的漫不经心,偏又能够准备把握他的心理、他的思想,作为向导倒是相当了解哨兵来。

    他总能抓住看似不起眼的机会与决断,将自己摆在与白路斜同等的位置上进行谈话。

    而白路斜也相信,自己不会是这个人唯一准备的后手,就算他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他也能够拿出另一套解决方案来,环环相扣,仿佛他白路斜的同意与否影响不到他分毫。

    那是一个看似能够奉献一切交托信任的人,却也能在任何时候任何瞬间百分百收回给予出去的所有感情,比他还能毫无留恋。

    白路斜多少是有点自信于自己的吸引力的,只要他愿意,而何律没有主动放弃这个任务,那么他们的游戏应该还能持续很久。

    接受着系统绝对传统的向导教育的人,同样不可能单方面结束这场游戏。

    比起系统,他们之间才应该是彼此更相似的存在吧。

    白路斜总是希望对方能够主动成为他想要的样子的。即使他没有提及,更不曾造成伤害,只像是假面舞会一般,彼此靠近,却不会触碰。

    等待着揭开面具真正相见的时刻。

    而谁都不会成为第一个让步的人。

    交锋之间,乐声减缓,等待任何一方的落网,成为捕食者的美餐。

    亦或是另一个捕食者。

    吹了一会儿风,感觉已经用掉了这一年思考的配额了。

    白路斜打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觉。

    真是夜深了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一点不好,得改改,下次还是熬几个夜稳定一下心理健康才行吧,反正现在看风景的兴致没了,也不想打游戏,给他打个折叠区还行,然而动脑子之后那股子懒劲又上来了,有点想动却又不是那么想动。

    要是有人能贴心地给他准备沙袋省了他的准备功夫就好了,他还是挺怕麻烦的一个人。要他这时候去找系统提交申请再等待个不知多久的审查批准,他还不如用这个时间去睡觉舒服。

    有兴致的话也不是不能给它个面子等等,但现在,白路斜显然是没这个想法的。

    他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指望再不小心降临一个折叠区给他玩玩。

    而这个几率跟何律主动求他不相上下,他还不如指望睡觉圆梦。

    也就是这么随性地想了想,企图令自己过于活跃的脑域重归平静好酝酿酝酿睡意时,近乎下意识的动作,白路斜点开了自己的手环看了一眼。

    因为他的绝对自我不爱被人打扰,除非是系统指定强制执行的命令,不然,一般的消息是不会有所提示的。

    毕竟他又不是何律,是系统指哪打哪的狗,而要他做事,也得看对方有没有这个资格。

    索性一切随缘,总归着急的不是白路斜自己。

    至于什么互帮互助原则,白路斜又不需要这种东西,便更不在意起来。

    他原本确实可以不在意这一条看着中规中矩的求援的,像是早就准备好的模板,等待一个触发的机会。

    白路斜觉得,他没那么必要非掺和进这件事情当中,那么积极帮忙显得他很廉价似的。

    可想象了一下对方若是在他面前拜托他时会露出的表情与姿态,比起去折腾折叠区,看看何律的热闹似乎会更有趣一点。

    情况逆转,此刻,掌握主动权的人成了他白路斜。

    究竟要不要按对方说的做,可全在他一念之间。

    指尖在信息文字上轻轻擦过,嘴角勾起。

    他不是很想当一个恰到好处的及时雨,做一个普通路过的纯路人倒是会有些意思。

    做下决定的最初,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直到拿了系统调令,慢悠悠晃到通往折叠区的“门”那儿,白路斜也没有起任何一点真要做些什么的心思。

    总归只是来看看罢了。

    反正谁也管不了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