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唐凛又和何律商量了一会儿,范佩阳沉默地听着,白路斜看上去压根没在听,蹲在他们不远不近的阴影里,折腾花坛里的倒霉小花,扯掉了一朵又一朵。

    看得范佩阳额角青筋直跳。

    要是这是他的员工,他早开了。

    这样的工作态度都不知道是怎么混到任务完成度100%的,只能说是爱的供养了。

    然而就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爱是不可能爱的,这人不给他们找事就谢天谢地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觉得无视他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眼不见为净。

    唐凛倒是早看穿了白路斜的本性,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当没看见没听见。

    面对乐子人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让他们没乐子可找。

    大概他们身为向导的脾气本身就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吧。

    范佩阳打量何律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说服白路斜跟他绑定婚姻关系的。

    白路斜欠他钱吗?

    那人怎么看也不像会同意跟一个向导绑定的模样。没结婚之后立马进入丧偶状态都算何律命大吧。

    闭了闭眼,到底觉得多浪费一分心里在白路斜身上都是对自己的折磨,范佩阳决定还是关心关心唐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吧。

    他们昨天并没有把重点放在更多的探索现在的折叠区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关键消息。

    考虑到核心本身的特质,哪怕他们现在回到被传送时的落点,也不一定还能找到核心的踪迹了。

    在借助系统的折叠区波动捕捉意识到此刻发生的变化后,他们也不是没有回到那个地方重新勘察,然而效果显然不太好。

    核心已经在他们还在警戒的时候转移了。

    毕竟重新折叠、危险降级、重置规则,怎么看都是为了防着他们将自己破坏。

    那核心竟然还会审时度势。这是范佩阳没有考虑过的。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在此之前都多少有点将折叠区当做不定期刷新的随机“副本”,是一种需要自行探索的固定模式,而非能够独立思考的某种智慧存在。

    不过也不能说他们的选择不对,那是他们在那个时候做出的最好的决定了。

    而且再考虑已经过去的事情也没有意义,范佩阳叹了口气,决定等结束之后再复盘,总结一下这次的失误,下次避免重蹈覆辙。

    范佩阳不是一个喜欢检讨自己的人,比起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内耗,他更在乎下一次能不能得到比现在更好的结果。

    在他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失败”两个字,一切的问题都能成为下一次进步的阶梯。

    他总是如此自信,又好像无坚不摧,没有挫折能叫他止步或一蹶不振。

    白路斜就和他不太一样了。

    这个人,总能从其他人身上找到问题,作为一个绝对干净无辜的旁观者,高高在上地对其他人指指点点。

    其实也不一定没有道理,只是纯粹的无理取闹,可是话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老是天然地带着惹人生气的能力。

    他那双漂亮的眉眼轻佻瞥过来,眼角的泪痣显得明艳,只看那张脸,很容易会叫人心软,心生好感。

    要是他能不说话的话,只是这么看着,也勉强算是赏心悦目。

    可惜白路斜从不会让任何人如愿。

    他嘴角勾起,笑中带着惑人的邪性,话语却像吐信的毒蛇,说:“你们现在商量的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吧,在不知道现在的规则面前,之前的规则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他弯弯眼角,语气带着挑衅,将他们才提过的,关于之前的折叠区信息的内容重提。

    “上一次的规则里有‘水’,现在这个地方可没有这种东西。现在商量这个,没有意义吧,还是你们要从哪里变出水来?”

    白路斜依旧蹲在花坛旁边,手上扒拉着被修成圆形的灌木,不时扯下一两片又随手丢下。

    他们站着,他就只能抬头看着,然而笑意盈盈的模样,并不觉得自己低他们一等。

    那挥之不去的高傲甚至容易给人一种蔑视的感觉。

    当然,他本人可能确实有这种意思,不过在场没有一个人在乎他怎么想的,又说了什么试图引起争端的话就是了。

    范佩阳本就可以不在乎唐凛之外的任何人,反正这人没有直接针对唐凛的意思,一点不痛不痒的话,说就给他说吧。

    范总气量大,不计较。

    唐凛则是单纯的有范佩阳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哨兵,在他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就多少有点习惯了,现在不过是转换了一个身份,自然不至于就不能适应。何况白路斜自然有人给他cao心,不需要唐凛顾虑,就更没什么需要他浪费精力的了。

    区区接纳一个哨兵的情绪且不需要他帮忙消化转换的话,唐凛完全可以无视过去。

    仔细想来,范佩阳的麻烦程度也不必白路斜低,只不过他家哨兵听话多了就是了。

    相比起来到底只能说是何律是一个过分合格的向导了。

    他仿佛总能接纳哨兵的任何情绪,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从而找到正确的引导方式,达到一种正常的平衡区间。真正意义上的从身到心的天生向导也不过如此吧。

    唐凛想,总有一天,他也要成为不止能够帮助范佩阳一个哨兵的向导,成为真正对得起自己作为向导的身份。

    他想帮助范佩阳,却从不想只帮他一个人,仅属于他。

    这是唐凛自尊与骄傲。

    他觉得,同样身为向导的何律应该是可以理解他的想法的,而他想要完成自己目标的答案,也许可以通过何律窥见一二。

    大概是比唐凛与范佩阳早认识白路斜那么半天左右的时间带来的经验之谈,何律已经非常习惯如何与白路斜相处了。

    无论什么他好像都能适应得非常快,哪怕是像白路斜这么难搞的主,他也并没有多少排斥情绪,仿佛生来就能与任何人和平共处似的。

    对于他而言,与白路斜相处,只要准确过滤出有效信息,忽略无效信息,再将心态摆正到最好,不做无用的期待,平常心到极致,就不会被他怎么影响到情绪,甚至有时候还会有意外之喜。

    例如现在这样。

    何律能够感知到,白路斜所说的话并不是信口胡说,而真的好像有什么依据的。

    尽管不确定情报来源,他还是想要尝试相信白路斜。更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把白路斜所说的话默认为“真实”的前提下,何律抬眼看向对方,眼里带上询问,疑惑地开口:“你怎么知道这个区域内没有水源的?”

    没记错的话,这附近好像是他家吧。

    难不成白路斜也住这吗?

    仔细想想,哪怕这个信息是对方随口瞎说的,大概也不会影响什么。真实性他可以自己证实,反倒是要多谢对方提供了这样一个新的思路。